“公子,侯爷过来了!”
听到秋茗的提醒声,李蓟蓦然回首:正看见大哥李淮,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缓辔而来呢。
连忙也跳上白龙马,轻拽着缰绳招呼说:“兄长!”
李淮点点头。
弟兄于是合在一处,默默的并辔而行。沿着宽阔的御街,穿越一道道衙门和府邸,径直向皇城门走去。
一路上,李淮绝少说话。只在偶尔间,教授了月郎一点觐见时的礼仪跟用语。
李蓟一一记下。
转眼之间,皇城就在眼前了,两人下了马。
李淮解下佩剑递与蒋琴,然后带着弟弟大步向宫门走去。这时门内闪出一名军校 ,亢声说道:“宫门重地,须奉圣旨或令牌方可进入!”
李淮从容立住:“本侯系奉陛下口谕,前往金殿陛见。”
军校冷冷说道:“既如此,就请恕末将无礼了:来人,检看下侯爷的随身之物!”
李淮默然不语。
旁边的禁军兵卒,可不管他答不答应,涌上去就要强行搜身!
忽然,
皇城内传来了叱喝声:“放肆!”
众人不约而同的向宫门内望去——
就见大内监高怀佑,急匆匆走了出来,走近卫侯一秉手:“小人奉陛下口谕,特来迎接侯爷!”
禁军急忙闪退。
卫侯则呵呵一笑,挽住他的手说:“蒙内相大人亲迎,李某荣幸之至也!”
怀佑陪笑着向旁一侧身:“侯爷客气,快与公子请!”
于是二人在前,李蓟心事重重的随后;七转八转间,来到了一座豪华而巍峨的大殿,——勤政殿。
高怀佑停下脚步,微一侧身:“请侯爷稍等,小人先进内禀报陛下!”
李淮淡淡一笑:“有劳了!”
高怀佑当即入去。
不一会儿功夫,魏皇居然亲自迎下了廷阶!
李淮赶忙一秉手:“臣,李淮见驾!”
萧闵轻笑着拉住他,略显惊讶地望了望李蓟说:“这就是令弟吗?与卿何其相似乃尔!”
李淮一笑。
李蓟则立刻按大哥说的,欲行跪叩之礼!
可就在他跪倒的那一瞬间,魏皇突然也感觉脚下一软、身不由己的向前一扑!
李淮大惊!
因为他知道,这两人是有感应的,这不就露馅了吗?
……这可怎么办!!!
恰在这时,忽然有一只狸猫、从魏皇身后一闪,竟然向李蓟扑了过来!
李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猫尾、随手向房上丢去……
从来以英雄自负的萧闵,惊魂甫定,蓦然怒斥了一声:“武恩!”
武恩赶忙趔趄着从殿上跑下来:“陛下……”
“宫里谁在养猫?”
“奴才不知道呵,也许……是只野猫吧,奴才这就将它抓来正法!”
李淮暗捏了把冷汗,借故宽慰皇帝说:“畜牲不知礼仪,乃其野性使然,请陛下息怒!”
听“老友”这一说,萧闵方觉有些失于冷静,自嘲的一笑说:“朕心怀四海,岂能不容一猫哉!——武恩,任它去吧。”
说着挽起李淮,携手进殿。
李蓟挨着哥哥,在一旁坐下。
直到这时,他才惊讶的发现:这位传说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大魏皇帝,居然是真的;就连身材和举动,都恍在镜中呵!
萧闵也发现了他在看自己。
但恍惚间,却对这位翩翩少年有种莫名的好感,转而对卫侯笑道:“令弟人物俊朗、骨相清奇,与卿相似至极。不知何以会失散于异地,从而通晓了胡语呢?”
李淮平静地答道:“舍弟流落江湖已有年头了,其中曲折一言难尽,便是微臣,也是今日才知他粗懂点胡语的呢。”
萧闵点下头,回头叫武恩:“立刻去议政堂,传薛骞与番奴上殿!”
“嗻!”
武恩急忙出殿。
魏皇随后取过楼兰国书,递给高怀佑。
怀佑会意,当即呈与李蓟:“公子请看!”
公子接过来略略一扫,就不假思索的直译起来——
大魏皇帝陛下台鉴:
西域和中土天各一方,本君与陛下各守疆土,原本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本君仰慕陛下之英明神武,愿用侍奉哥哥的礼仪尊敬陛下,并自降身份、变西域蝎皇为楼兰女王。请陛下诏准。——盛茵。”
“楼兰女王,……盛茵!?”
萧闵起身,轻轻咀嚼着这个极其女性化的名字,竟很难将它、与盛传已久的霸道蝎皇联系到一起!
恰在这时,武恩、薛骞带庞察来到了大殿。
薛骞见驾。
庞察却依旧傲慢的盎然而立!
萧闵剑眉一挑,冲下冷冷说道:“撮尔小国,也敢放肆,——李卿!”
李蓟一仰首。
“朕口述,你即刻用这下帮之语给他回书!”
高怀佑忙一招手。
有几名小宦官,立刻捧着文房四宝进来。
武恩殷勤地过去磨墨。
李蓟取过笔,饱蘸了墨水,一敛袍袖、静待天子的口谕。
萧闵按剑起身,在案后一边踱步、一边不假思索地说道:“
朕,
胸怀天下,富有四海,岂在意尔区区弹丸之地,尔又怎敢以御妹自居哉!……念你一介女流,尚有敬畏之心,特准你就任女王之请。从此安守塞外,勿生二心;否则天兵之至,玉石俱焚!
钦此。”
萧闵一边说,月郎一边挥毫疾书;等萧闵话音落地,月郎也已一挥而就了!
武恩乐颠颠的,将笔迹未干的回书捧于魏皇:“陛下请看!”
萧闵却看也不看,用完印、直接甩给庞察说:“拿去告诉你们女王,自此勿再妄生枝节!”
庞察慌忙接住!
在手中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笔走龙蛇,完全用来书上的“密语”写成,而且字迹更加漂亮!
这家伙顿时被震慑了!
一扫初来时的傲慢,俯身叉手道:“是,下臣一定转达圣谕!”
然后紧盯了李蓟一眼,卑微的问道:“只不知这位尊官是谁,请赐下姓名,下臣好如实禀告国主!”
萧闵帅气的一昂首,傲然说道:“本朝的鸿胪寺少卿,阳关侯、李蓟!”
此言一出,令所有人都猛吃了一惊!
诸臣吃惊,是因为这个爵位与职位太大、也太出乎预料了,都不知皇上什么时候做出的这个决定;
而庞察吃惊,则是因为这个爵位的封号本身——
阳关,那可是进入中原的第一道关隘啊!
大魏竟把如此险要之地,封给了这样一个看似儒雅、实则莫测高深的士族少年,其用意那还用问吗?
由此看来,君上千方百计,也要借魏皇之手钓出来的这个人,必也是大有来头的吧……
“陛下,”
这时薛骞忽然奏道:“既然已赐了回书,臣这就回议政堂去,发遣来使出京!”
萧闵准奏。
二人于是行礼下殿。
萧闵随即抚案而起:“武恩!”
“奴才在!”
“即刻取印绶来,付于阳关侯,并传命内府造册、择日兴建府第!”
“陛下不可!”李淮急忙拦阻:“自古侯爵,有军功者方能得之;舍弟乃一介布衣,寸功未立,陛下不可宠之太甚啊!”
李蓟明白大哥的心意,也起身漠然说道:“李蓟才薄,只愿在家侍母,请收回成命!”
听这话谦逊中透射着傲气,反令魏皇因他的淡泊名利,而更加怜惜了:“卿之才,已是有目共睹,又何必谦辞之甚呢!”
这时高怀佑已取来了印绶,奉于李蓟。
——呵呵,
天子这是真下本钱了啊,连金印也早就备好!
颇感无奈的李月郎,只可望了望兄长。
李淮则连忙起身,满面春风的代弟弟行了个礼说:“臣与舍弟,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