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脱江轻尘的怀抱,踉跄着跪倒在我爸身边。
他的身体还在抽搐,皮肤下那些蠕动的黑色纹路正在缓慢消退,仿佛随着生命一同流逝。
“傀种入心,已经没救了。”楼妄蹲下身,轻轻合上我爸圆睁的双眼,“我们这几天试过所有方法。”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嘴唇都在不停的颤抖。
江轻尘叹了口气,站在我身后说道:“他们被种了傀种……已经成了活傀。”
“活傀?”这个词像冰锥刺进我的心脏。
“这应该是阴傀宗的秘术。”
楼妄的声音低沉,透着愧疚:“我们这些天一直在想办法,我查了赶尸一脉的典籍,你的鬼夫君每天都在用自身法力延缓傀种扩散,但傀种已经深入心脏,神仙难救!”
“你们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对吗?”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楼妄和江轻尘都没有说话,但是这个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我浑身发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江轻尘走到我身边,罕见地主动解释:“不想让你看到他们……变成这样。”
他们俩这几天一直在暗中想尽办法,看能不能把我爸妈身体里的傀种消除。
但是傀种入心,药石无医。
我跪在我爸身边,手指颤抖着抚过他扭曲的面容。
我感觉这一切都不真实,都好像是一场幻觉。
“爸……”我轻声呼唤,眼泪滴落在他青灰色的脸颊上。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尖笑从屋内传来。我猛地抬头,看到我妈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把生锈的剪刀。
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浑浊的黄色,头发蓬乱如杂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杀人偿命!”她嘶吼着,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在尖叫,“你们杀了我丈夫!”
江轻尘瞬间挡在我面前,黑剑在手中凝聚成形,剑锋闪烁着冷光,他的背影僵硬而紧绷。
我心里知道他要做什么,顿时惊恐无比。
“不要……”我抓住他的衣角,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江轻尘的脚步顿住了。
我妈似乎也察觉到江轻尘想要做什么,表情突然变得可怜巴巴,眼泪从浑浊的眼眶中涌出:“音音……他们要杀妈妈……”
江轻尘回头看我,面具下的眼神充满痛苦与不忍。
他向前迈了一步,黑剑微微抬起。
我妈突然变了脸色,眼中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我熟悉的温柔与恐惧。
“音音……”她颤抖着后退,“妈妈好害怕……”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眼神充满恐惧和哀求,就像小时候我做错事时,她责备又心疼的目光。
我踉跄着爬起来,扑向江轻尘,死死抱住他的手臂:“不要伤害她!求你了!”
江轻尘的身体僵住了,黑剑在他手中微微颤抖。
“傀种噬心,她这样只会更痛苦。”他低头看我,面具后的眼睛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挣扎。
“可她是我妈啊!”我的哭喊撕心裂肺,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黑剑终于完全消散。
江轻尘叹了口气,伸手想扶我起来。
就在这一刻,我妈的表情骤然扭曲,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温柔被狰狞取代,接着又变回温柔,像有两个灵魂在她体内争夺控制权。
她的声音也随之切换,时而凄厉如恶鬼,时而柔软如往昔:
“杀死你们!把你们都杀死!”
“音音……救救妈妈……”
我被这恐怖的转变折磨得几乎崩溃,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理智告诉我他是对的,但情感却像潮水般淹没了一切。
楼妄摇动赶尸铃,铃声如无形的绳索将我妈暂时定住。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嘴角流出黑色的黏液。
“这样下去只会让她更痛苦。”楼妄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悲悯,“傀种在吞噬她最后的理智。”
我松开江轻尘,跌跌撞撞地朝我妈走去。她的眼睛在疯狂与清明间不断切换,每一次变成温柔的模样,都让我心如刀绞。
“妈……”我颤抖着伸出手,明知是徒劳,却还是想触碰那个养育我二十年的女人。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她的瞬间,我妈的表情突然定格在狰狞状态。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剪刀高高举起,朝我胸口刺来!
\"退后!\"楼妄大喊。
我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剪刀朝我刺来。
最后一刻,我下意识闭上眼。
但预想中的刺痛没有出现。
噗嗤——
是利器刺入血肉的闷响。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剪刀深深插在我妈的心口。
她的双手还握着剪刀柄,脸上却浮现出释然的表情。
“妈!”我尖叫着扑过去。
我妈缓缓跪倒在地,黑血从伤口涌出,却没有正常血液的腥味,反而散发着一股腐朽的甜香。
“音音……”我妈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眼神也变得清明,“你长大了……”
我颤抖着抱住她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妈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擦去我的眼泪,却在半空中无力垂下。
“妈妈…爱你…”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剖开我的心脏。
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妈在灯下为我缝补衣服的样子,她站在校门口等我放学的身影,她的笑和一切……
“不要……”我紧紧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正在流逝的生命,“别丢下我……”
我妈的身体在我怀中逐渐僵硬。
最后一刻,她无法言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熟悉的、充满爱意的微笑。
然后就像熄灭的蜡烛,所有的生气从她眼中消失了。
楼妄走上前,轻轻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这是她自身最后的意志。”
我茫然地抬头,看到我妈心口的伤口处,一缕黑烟正缓缓升起,在空中扭曲消散。
江轻尘终于走上前,强硬但又不失温柔地伸手握住我:“让他们……安息吧。”
“不……”我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在恐惧的发抖:“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