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要买?
五郎吃惊,心中暗暗钦佩嘉姐的厉害——
原先嘉姐的那几句交代中,分明是说了这几人若是来采购,要如何应对的!!!
非但如此,还特地说了本钱......
一个木盒六十文,一张绣帕均价约在两百五十文,所以光是盒子就得三百文出头。
而内里的果味与糖,原料基本都是在秋日屯的,买时是旧价好价,但那时物价也已经上涨,虽没有十分贵,但四份小食加在一起,怎么也得约摸要二三百文。
五郎来时记得仔细,嘉姐分明交代过,这一份果盒的价格是......
“二两银子。”
五郎毫不犹疑道:
“我记得嘱咐,是二两银子没错。”
嘉姐还说,若是对方实在难缠,便作惊恐犹疑状,再降半两银子,若还索贿,便还可给他二百到四百文的‘回扣’,每卖出一盒,便切实将‘回扣’交给这个来采购的管家。
如此一来,对方占到了便宜,她们却也不亏,甚至还能有余力再做些试吃的样品到处走动......
五郎回神,再次钦佩嘉姐。
下一瞬,果然听到矮胖男人十分不满意的高声喝道:
“二两?”
五郎当即上前一步,准备将早已准备好的‘降价’说辞道出。
余幼嘉在最后方纵观全局,从矮胖男人的言语中稍察觉出不对,抢在五郎开口前又抓住了五郎脖颈后的衣服,顺势一捏。
五郎吃痛,一下子忘记了说辞。
也正是在此时,矮胖男人一脸不悦,十分‘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
“那么精致的点心,只要二两银子怎么行呢!”
余幼嘉暗道一声果然如此,而五郎则是一愣:
“咦?”
矮胖男人瞧着五郎满脸呆傻的模样,有些不悦,但又不愿当着小丫头片子的面斥责男丁,让小郎君难做人:
“不够!不够!”
“咱们县令大人什么身份?内宅中那一群莺莺燕燕得了果盒,势必也是要娘家各方,或同交好的妇人送送礼.....如此便宜的东西,被旁人知道这东西只值二两银钱,岂不是损了咱们县令大人的面子?”
矮胖管家言之凿凿,五郎稍作沉默,也听懂了意思:
“那您的意思是.......?”
管家眼见五郎似乎是懂了,扶了扶肚子,大笑道:
“五两!你们家这果盒,果盒如此精美,内里的东西又如此新奇,对外说卖五两银钱,也有人信!”
“你们往后这果盒就卖五两银钱,至于这银钱嘛.......你们既已经说了二两银钱一盒,我就给你们二两银钱。”
这意思,竟是让商家拉高售价,自己却肯只以从前的价格买......
他自己要独吞三两!
这年头,真正卖东西的商户镂空心思才能赚些银钱,可有些人,只是转个手,竟就能赚到一倍还多......
搜刮民脂民膏时,连百姓的五文钱也赚,可花销时,银钱起落间,这些人竟如此奢靡无度......
五郎震惊不已,下意识就想回头去看嘉姐,可想起刚刚这个肥胖如猪的管家刚刚分外瞧不起女子,又不舍祸水东引,只得凭着自己的心意,回道:
“可咱们与其他家也有生意来往,已经卖了一些,也都是二两银钱......”
这话当然是急中生智的胡诌。
但细品之下,五郎的意思却也没错——
若是将价格抬高,这么高的价位,可赚的还是同从前的标价一样,那岂不是还少了旁人的生意,得不偿失?
更何况,余姐也说过,这一盒对外的报价就是二两,知道报价的人虽少,可这几日的‘送货试吃’到底是有人问起过,知道价位。
和从前一样的东西,若价格突然拉高,就一点儿没有说服力。
矮胖男人原本志得意满的大笑骤然停止,骂道:
“你们这些没眼光的臭丘八怪不得穷一辈子,真不会做生意!”
“怎么已经卖了些许了!啧!”
原先的盘算被打乱,矮胖男人顿时心头火起,劈头盖脸胡乱怒骂一气。
余幼嘉没有理会那些咒骂,想了想,掩住嘴巴,在五郎身后小声嘱咐道:
“答应他。”
“你就说咱们可以将盒上的锦绣纹饰调整一些,再多做一两种更新奇的果味,放在果盒之中,做成只特供给县令这边的果盒。”
“如此一来,他拿到手的礼盒和外面不同,旁人见了,肯定觉得价格上有些差距也是正常。”
“至于价格......”
五郎总算得了吩咐,心中顿时大定,立马做出苦思冥想状来,将这话转述了一遍,末了方道:
“只是如此一来,每一盒估计就要再加上半两银钱......”
原先正在恼怒自己此趟只怕要无功而返的矮胖管家听了这话,原先的不满登时烟消云散,脸上和变戏法一样又变出了笑来:
“好!好!”
“我就说男子有出息,和那些畏首畏尾的妇道人家就是不一样......有主意!是个男子汉!”
“多半两就多半两,你们拿一半,我也赚一半,如此甚好,甚好!”
“你们今日先往府上送十盒,等寒饐节前,再送四十盒到府上,届时无论是你爹还是你去送,等送到时,知会一声下人说找钱管家.....也就是我,我带你们去大管家那儿领了银钱,再分钱给你。”
今日?
这回不但是五郎,连余幼嘉心中都暗暗吃了一惊。
余幼嘉立马伸出手去,在五郎的背后描写,五郎感受着背后的笔画力道,连忙道:
“三,三日......我爹三日后才能回来,而且您要的果味也得做新的不能用存货,所以只怕没有那么快......”
要的如此急,莫说是盒子和盒面绣帕赶工赶不出来,连糖砖熬煮冷却成型的时间都不够!
矮胖管家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到手的银钱,被五郎提醒,似是才注意到这些事,又啧了一声,却也只得应了:
“那我再向县令与大管家拖上几天,你们尽快将东西赶制出来,莫要耽误了事儿......”
“县令大人被妾室纠缠的厉害,唉,内宅里面的女人,命可真好,左右不过是腿一张,嘴一张,要什么有什么......”
后头左右就是些荤话。
五郎浑身僵硬的将人送出铺面,回头,正见余幼嘉已经从柜台后摸出了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着。
余幼嘉一边打,一边嘀咕道:
“预定五十份,那总价便是一百二十五两,减去本金......”
五郎眼睛一亮:
“咱们少说也能赚近百两!”
余幼嘉微微摇头:
“不到,这个钱管家没有下定金,哪怕之后能拿到全款,咱们最多也只能赚七八十两。”
“毕竟送出去的试吃也得算在本钱里,还有咱们今日被敲坏的门......”
余幼嘉视线从算盘上挪开,扫了一眼着实有些磕碜的漆门,又看向了被那个矮胖管家坐过的椅子,随意而又自然的挥了挥手:
“还有这个椅子,咱们也不要了,你拖下去当柴烧了吧。”
五郎早就牙根痒痒了许久,一声令下,登时扑了上去,举着椅子便狠狠摔在了地上。
木椅四分五裂,余幼嘉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你歇下罢,我出一趟城,将你的公验带回来,顺便回一趟从前的院子.......”
“这生意着实有些超乎我原先所想,不知李四娘与王五能不能赶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