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海蓝宝石撞击地面的脆响,如同惊雷炸裂在寂静的宫殿中。
许栀的手指甚至没能完全触到宝冠,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最核心的月光海蓝宝从金丝底座上崩裂,在青玉地砖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她脚边。宝石边缘已经磕出细如蛛网的裂痕,冠体金丝也有几处扭曲变形。
殿内死寂一瞬,随即哗然。
“天朝便是如此对待友邦至宝!”夜郎国使臣瞬间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杯盏都被他震得叮当作响。他身形魁梧,肤色偏黑,一双鹰目因愤怒而瞪大了去,额角青筋暴起。
很快,他又大步跨出席位,厚重的靴底踏在青玉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在场众人的心上。
“此冠乃我夜郎国十位顶级匠人耗费心血所制!”他声音如雷,震得殿内烛火摇曳,“用的是一整块千年难遇的月光海蓝宝,象征两国情谊如海深厚!现在居然!”
他猛地指向地上碎裂的宝冠,指尖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损毁!”
他的副使也立刻起身,脸色阴沉如铁:“陛下,此事若不能妥善解决,我夜郎国上下,恐怕难以向国君交代!”
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
他的手指紧紧扣着龙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双如渊眼眸更是冷得骇人,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时,连最年纪最大的苏丞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使者息怒,”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此事,朕必严查到底。”
大长公主坐在皇帝下首,凤眸微眯,目光如刀般刺向那名跪伏在地的宫女。
她涂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敲击案几,节奏缓慢而压迫,缓缓蹙眉。
使臣冷笑一声,抱拳行礼的姿势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陛下,外臣并非有意冒犯,但此冠乃我国镇国之宝,如今损毁,绝非一句严查就能揭过!”
他身后的使团成员纷纷附和,有人甚至拍案而起:“天朝若不能妥善处理,我夜郎国商路、边贸,恐怕都要重新考量!”
这话已经近乎威胁。
殿内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礼部尚书脸色煞白,御史大夫也冒出冷汗,几位老臣交换着眼色,却无人敢贸然开口。
皇帝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一字一顿,声音如冰:“朕说了,此事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使臣却寸步不让:“外臣斗胆,敢问陛下,若十日内无法修复此冠,又当如何?”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缓缓转向许栀。
女眷席上,苏安怡用帕子掩住嘴角,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她微微侧头,对身旁的贵妇低声道:“许司正这次,怕是难逃一劫了。”
那贵妇会意,也压低声音笑道:“可不是?夜郎国这次明显是借题发挥,若宝冠修不好,怕是要闹到两国交恶的地步……”
苏安怡轻轻抿了一口茶,茶汤映出她眼底的得意。
许栀啊许栀,这次你还能怎么翻身?
许栀缓缓直起身,指尖发冷。她余光瞥见苏安怡正掩袖低头,肩膀微微抖动,大概是在偷笑。而那名失手的绿衣宫女已经跪伏在地,浑身颤抖如筛糠。
没多久,许栀余光里的那人便站起身来。
“依臣妾看,分明是有人蓄意破坏。”苏安怡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全场听见。她故作忧心地望向许栀,“许司正方才伸手去接,怎的反而让宝冠摔得更重了?”
大长公主冷笑:“侯夫人倒是眼尖,本宫怎么瞧着是那宫女先踩了裙摆?”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语声。几位朝臣交换着眼色,而女眷席上的贵妇们则用团扇掩面,窃窃私语起来。
两位妇人目光交接,眼中藏着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许栀处在之中,更是避不开周围人的议论,她捏了捏衣袖,垂头看着那摔落的发冠——难怪在她印象中,那博物馆里的碧海潮生冠有过修缮痕迹,她还以为是后世考古的时候修复的。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为何那些现代技术的修复痕迹看着那样久远,看样子,这事儿她也逃不了了。
“都闭嘴。”皇帝一挥手,内侍立刻押下那名宫女,“带下去严审。”
那宫女连连磕头,一下子哭出来,视线在人群中扫。
而苏安怡已经悄然躲在一众大臣贵妇之后,正悄悄观察着此处,唇角上扬,眼中满是得意。
许栀思索片刻,随即深吸一口气,上前拾起破损的宝冠。
海蓝宝石在她掌心泛着幽光,裂痕处折射出漂亮的七彩光辉。这种蓝宝石罕见又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彻底碎裂。只是更棘手的是那些金丝,柔韧度和熔点都和她常修复的那些器皿都截然不同,普通焊法只可能毁了它。
苏安怡正是知道这一点,这东西的金丝底座听说还是异域秘法锻造的,要想修复,可是处处都是难点,她不相信许栀能修好。许栀的好运也该到头了。
“靖王妃,”皇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此冠你能修好吗?”
众人瞬间将视线全都集中在许栀身上,一个个眉头紧蹙又眼含期待。
话音刚落,夜郎使者突然打断:“且慢!此冠工艺乃我国秘传,外人岂能妄动?”
“若是无法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皇帝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朕自会严惩失职之人。”
这下许栀觉得身上落了千斤重的担子,她又看了眼破损的宝冠,抿紧了唇瓣。
“那便十日。”见无人再开口,皇帝终于下达最后命令,“靖王妃,朕命你十日内将此冠恢复如初,否则严惩不贷。”
“陛下……”大长公主殿下皱着眉刚要开口,又被皇帝一个眼神堵住。
话语在她嘴边滚了一圈,最后只能不甘心地咽下去了。
许栀捧着残冠退回席位,感觉背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她悄悄瞥向女眷席,只见苏安怡的脸色满是恶意。
苏安怡那双涂着蔻丹的手指绞着帕子,冲她挑了挑眉,似是幸灾乐祸。
案几下,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覆上许栀冰凉的手指。殷霁珩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她身旁,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指尖在她手心轻轻划了几个字:你别怕。
许栀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同样在他掌心写到: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