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银锭就这么掉落在他们的面前,有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都没人要吗?”
娇小的身影钻出人群,一个翻滚,便将地上的银锭收入囊中。
是个消瘦的泼皮,脏兮兮的,脸色蜡黄,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好你个泼皮王二。”
“这等亵渎菩萨佛祖的脏钱你也敢要。”
有人骂道。
可随着持刀护卫的眼神看过来,这人立马闭嘴。
“相爷。”
“您的银子我王二要了。”
他虽然瘦弱,可动作却不慢,没有走马道,而是用了一套壁虎游墙功,手脚扣住城墙上的缝隙,轻而易举地登上城头。
伸手一推,就把一尊菩萨像推下城头。
屠夫见到有人和自己抢银子,当即越发用力,抡起大锤,朝着庙宇的柱子砸去。
紧随屠夫和泼皮之后,第三个人出现。
是个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搔首弄姿地登上城头,加入伐庙砸神的举动之中。
第四个
第五个
第六个
越来越多的人挡不住银子的诱惑,登上城头。
你拆墙来我掀瓦,他砸柱子,干得不亦乐乎。
“罪过罪过。”
慈心寺的和尚看到这一幕,额头青筋毕露,却根本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一尊接着一尊的泥胎木塑被搬出庙宇,然后从城头推下,砸在地上。
“轰”
庙宇倒塌,化作废墟,屠夫泼皮们连一片完整的瓦片都不放过。
最后更是直接一把火将废墟点燃,浓烟升起,熊熊大火之中,一切都化作灰烬。
十几个人正在瓜分两箱银子。
一盆冷水泼在尹大同的脸上,后者顿时醒来,看到化作灰烬的庙宇和砸成碎片的神像,惊骇欲绝,险些再度昏死过去。
“尹刺史。”
苏文指着泼皮屠夫等人,淡淡道:“他们之中,但凡有人出事,本相便日屠一寺。”
“听清楚了吗?”
日屠一寺
尹大同肝胆欲裂,哪里敢说自己没听清楚。
不止是他
城下所有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多原本打算日后报复泼皮屠夫的人,立马熄了心思。
“多谢大人。”
泼皮等人一个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跪地谢恩。
他们原本还担心自己被报复,可有苏文这句话,恐怕整个沧澜城的人反而要祈祷自己等人别磕着碰着。
大周宰相说要日屠一寺
那就绝不会食言。
“下去吧。”
苏文点头。
“罪过。”
慈心寺住持慈元将郁结在胸口的血咳出来,满脸悲痛,就要召集门下僧人将菩萨罗汉神像的碎片收集起来。
“檀张。”
苏文抬了抬眼皮,淡淡道:“冲击朝廷钦差,主持淫邪祭祀是什么罪名?”
檀张嘴巴张了张。
“连大周律令都不知道,我看你这个掌兵司马也是当到头了。”
旁边的相府护卫冷哼。
“知道知道。”
檀张脱口而出:“抄家灭族。”
“那就由你去吧。”
苏文指着城下慈心寺的和尚们道:“将慈心寺所有邪僧吊在城头,暴晒而亡,以警示那些妖言惑众的邪魔外道。”
“这。”
檀张浑身都在哆嗦。
“相爷,不能啊。”
尹大同崩溃了。
他很想阻止
可面前这个男人是大周宰相,是天子钦差,更是一尊第五境的强者。
檀张也是
他恐惧
无比的恐惧
“如果让慈心寺的妖僧跑掉一个。”
苏文似乎将他们的心思看透,轻声道:“就从你们的妻儿子女中挑一个出来替代他们受刑。”
“如果跑了十个。”
“你们就送十个来。”
“如果你们的妻儿子女人数不够,就由你们自己来顶替。”
崩溃
檀张彻底崩溃。
“卑职。”
“卑职这就去。”
连滚带爬地冲下城头,带上沧澜州府兵,直奔慈心寺而去。
“霜儿。”
苏文道:“去沧澜州锦衣卫衙门,将总旗以上的官员叫过来。”
“诺。”
照晚霜纵身一跃,横渡虚空百余丈,转眼间消失不见。
护卫端来椅子
苏文坐下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尹大同淡淡道:“尹刺史,还愣着做什么?”
尹大同脸色苍白地起身,站在城头,朝剩下府兵下令道:“将慈心寺这群妖僧全部抓起来。”
这位沧澜州刺史咬牙道:“全部吊起来,警示众人。”
得了命令,府兵不再犹豫,如狼似虎般扑上去,将慈元,慈安和几十个和尚沙弥全部五花大绑。
“你们做什么?”
“放开我。”
“佛祖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些僧人沙弥破口大骂。
张口就是佛祖降罪,闭口则是下十八层地狱。
“起。”
等他们被捆住手脚,倒吊在城墙上的时候,便骂不出来,只剩下求饶。
“相爷,喝茶。”
尹大同颤颤巍巍地递过来一杯热茶,这时候,老山头和护送着叶雅儿登上城头。
“尹刺史。”
苏文神色平静道:“如果有一天,佛门想要造反,那沧澜州的百姓是不是会一呼百应?”
“这?”
尹大同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是枯竹殿举荐的。”
苏文继续道:“又在沧澜州主政多年,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佛门的影响力。”
“还是说你觉得这些年的风调雨顺,当真是靠菩萨佛祖保佑?”
“那你为何年年修堤挖渠。”
面对这位大周宰相的质问,尹大同沉默,无言以对。
“尹刺史这些年的功绩,朝廷和相爷都看在眼里。”
叶雅儿轻声道:“否则现在你连站在这儿的资格都没有。”
“卑职惶恐。”
尹大同将身子躬得更低。
“可在你的治理下,遍地的佛寺庙宇。”
苏文:“本相从锦州南下,一路走来,遍地的肥沃良田,禾苗青翠,沧澜州的百姓都说年年丰收。”
“可怎么会是饿殍遍地,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
“我想你应该给本相,给朝廷,给陛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
“你给不了本相解释。”
他眯着眼睛:“那就让枯竹殿给本相一个解释。”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妖言惑众,聚拢信徒,兼并田地,广积粮草。”
“以致于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卖儿卖女者不计取数。”
“还是说枯竹殿在为造反做准备吗?”
“没有没有。”
造反这个罪名,让尹大通脸色大变,连连摇头:“枯竹殿绝对没有造反的想法。”
“没有最好。”
苏文开始闭目养神。
凭不到百人,就敢独闯沧澜州这座龙潭虎穴,更是敢直接面对万千佛寺以及枯竹殿这尊佛门圣地。
换了其他人,早就被暴走的信众撕碎。
可惜他不是别人
他是苏文
大周宰相
内阁首辅
苏文不需要阴谋诡计,也不需要钩心斗角,他就坐在这里,足以镇压整个沧澜州。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
半个时辰后
檀张归来
身后的府兵押着上百个慈心寺的和尚,全部被捆住双手,用一根麻绳牵着。
檀张策马而来,登上城头道:“相爷,慈心寺的和尚全部都在这里,一个不少。”
“另外。”
他小声道:“卑职还在寺内发现有三十多个女子。”
“全都是沧澜州内百姓送去服侍佛祖菩萨的。”
“其中还有几个怀有身孕。”
檀张不敢隐瞒:“卑职带人冲进去的时候,有几个僧人正和她们交姌。”
“好一个佛门圣地。”
苏文冷笑:“全都带过来。”
当府兵押着这些女子出现的时候,全场哗然,尤其是她们个个哭得梨花带雨,甚至还有几个女子挺着大肚子。
“全部带上来。”
檀张大吼。
三十多个女子整齐地站在城头。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慈心寺内?”
苏文问道。
“回大人的话。”
被问话的女子约莫二十来岁,容貌上等,哽咽道:“我是被家中父母送去慈心寺的。”
“可。”
想起在慈心寺内地狱般的生活,她泣不成声:“小女子最开始以为是去侍奉佛祖菩萨。”
“谁曾想。”
“呜呜。”
“我入寺的第一天晚上,就被他们玷污了。”
“谁玷污的你?”
苏文皱眉。
“他。”
女子指着吊在半空中的慈元:“就是他。”
“还有他。”
“还有他们。”
“呜呜。”
“我不肯从,他们便打我。”
“最后没办法只能从了他们。”
“你这贱婢。”
慈元老和尚面目狰狞:“你血口喷人。”
“慈元。”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老东西。”
“你不得好死。”
女子破口大骂:“你还有你的那些徒子徒孙,全都是恶魔。”
“没错。”
又有一个女子哭诉:“我上个月才被送去慈心寺,也是被慈元和他的徒弟一起玷污的。”
一个接着一个女子哭诉,她们都是沧澜城的百姓,做不了假,甚至她们的家人就在城楼下的人群中。
“大人。”
有个女子跪下:“这些和尚无恶不作,我们这些被送进寺中的女子,有不少誓死不从的,都被他们玷污之后杀了。”
“尸骨就在慈心寺后院的枯井里面。”
“大人若是不信,现在就让他们去找。”
“倘若小女子有半句虚言,甘愿受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
女子眼神决绝。
“好。”
“本相就给你主持公道。”
苏文点头,朝檀张道:“你带人去慈心寺,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尸体找出来。”
“还有你们。”
苏文朝城下的百姓道:“谁若是不信的,大可以跟着檀司马一起去慈心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