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老沈家也是烧了高香了,才得了这么懂事的宝。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过年嘛,就得自己做,才有过年的味儿呢,你这小脑袋瓜别操心了,玩儿去吧。”
满宝被拒绝了两次之后,也看出了两个是铁了心不想让她帮忙了,嘿嘿傻笑两声,真的什么都不管,打了声招呼就跑了出去。
然后刚到门口,就被回来的爱军一把举了起来。
满宝“咯咯”笑了起来,直接坐在哥哥的肩膀上又回了屋。
爱军和爱国两兄弟一进屋,看到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碗和零食,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个鸡蛋了,差点没把下巴给惊掉。幸好手上动作还稳当,没把满宝给掉下来。
满宝看到两人的模样,没忍住又大笑了起来。
就连沈志和父子俩,刚进屋的时候也被这阵仗给吓了一跳,揉了好久的眼睛,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沈志和甚至私底下偷偷地把杨秀秀拉到一边,小声地问道:“秀啊,这在国营饭店做临时工,待遇这么好?自行车也买了,粮食也富裕了,还能买得起这么多金贵东西了?”
他们家里这生活水准,都比镇上的人家好了吧?这比起从前,都不知道上了多少个台阶了。
杨秀秀习惯性地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有些得意,挺了挺胸膛说道:“慧子当然也是不错的,但这里头更多的,是咱家满宝带来的呀。”
沈志和已经习惯了老妻是个无脑孙女吹,啥好东西都是靠满宝的福气。但是满宝还那么小,就算有再大能耐,这些东西也不是凭空能来的呀,肯定是花钱票买的,那赚钱票不是大人的活吗?
沈志和想不明白,就忍不住弱弱地反驳了一句:“满宝是有福气不假,但是这东西不也得要实实在在的钱票去换嘛,满宝才一岁半……”
“一岁半咋了?”杨秀秀一听老头子居然说满宝不行,就跟点着了的炮仗一样,立刻就竖起了眼睛,早就编好的故事脱口而出,“上次自行车就是靠着满宝的关系换的。这次这些稀罕东西,也是因为我们满宝招人待见,那城里的干部才特意给我们留的呢。你以为谁都能买到啊?”
见杨秀秀恼怒,沈志和立刻投降:“这话倒也在理,在理!”
“哼,”杨秀秀转身继续进了灶房,至于满宝,已经跟哥哥们凑一块分罐头吃了,这会儿满嘴都是罐头的汁水,笑得傻乎乎。
腊月三十,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沈家屯的屋顶和田野,映着西边天际最后一抹橘红色的霞光,整个村子像裹了层素净的棉花。沈家的小院里,大红纸裁成的春联已经端端正正地贴上了门框,是特意在镇上买回来的,手写的“东风送暖粮仓满,思想映红岁月新”的墨字。
灶房里热气腾腾的,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暖和得多。
大铁锅里炖着酸菜白肉粉条,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金黄的油花滋啦作响,复炸的肉丸子、素丸子在锅里翻滚着,油香弥漫得满屋子都是,直往人鼻子里钻。
爱军和爱国时不时就偷偷溜进灶房里来,瞅准机会伸手就偷上一个丸子,然后迅速塞到嘴里,瞅了眼大人没反应,便以为自己做得隐蔽,美滋滋地窜回去,吃完了再溜回来。
杨秀秀就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一边添着柴火,一边不紧不慢地把晒干的红辣椒用线串起来。斜眼瞥见两个孙子的小动作,也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让他们在那儿得意。
满宝在一旁看着哥哥们跑来跑去,心里直乐呵,这些好吃的她早就在空间里存上了一份,想吃的时候就能随时解馋,便没有跟着两兄弟窜来窜去。可那哥俩不知道呀,还以为妹妹是害羞不好意思,每次去偷拿丸子的时候,都会悄悄地给满宝塞上一个。
满宝吃得小嘴鼓鼓,肚子鼓鼓还拒绝不得,也算是甜蜜的烦恼了。
“开饭咯!”沈青山吆喝一声,端着满满一大盆酸菜炖肉进了堂屋。爱军和爱国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像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争着抢着要帮忙摆碗筷。
沈志和也难得地没抽他的旱烟袋,而是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那一桌丰盛——对沈家而言前所未有的丰盛——的年夜饭。
这桌上的饭菜虽说没有山珍海味,但在沈家屯那可算得上是顶顶好的席面了。一大盆油汪汪的酸菜白肉炖粉条摆在那儿,粉条柔韧透亮,白肉软糯肥美,那扑鼻的酸味更是引得人直流口水;
一盘子煎得焦香的素丸子、肉丸子,金黄金黄的泛着诱人的光泽,虽然爱军三兄妹吃了一下午,现在盘子里依然满满当当,连个角儿都不曾缺。
还有切成一块一块码得整整齐齐的蒸腊鱼,铺满了蜜枣堆得高高的八宝饭,润泽透明满口生香的猪皮冻,酥脆掉渣包着三丝的素春卷……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口水都不知道是哪个菜引出来的了。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桌子正中间摆着的一大盆红烧肉,那是镇上国营饭店的招牌菜,正儿八经的“重头戏”。一块块正方形的红烧肉烧得油亮油亮的,酱色浓郁,散发着诱人的荤香,把旁边的白菜炖豆腐、凉拌萝卜丝、小葱炒鸡蛋等都衬托得黯淡无光了。
杨秀秀端上来最后的主食,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二合面饺子,酸菜猪肉馅和韭菜鸡蛋馅的各包了 100个,像一个个小元宝似的,整整齐齐地码在盆里,足够大家敞开肚皮放肆吃了,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又欢喜。
沈青山端菜都端得胆战心惊的,现在见终于把所有好东西都安全端上桌了,才松了一大口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眼巴巴地看向了自家爹娘。
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混合着柴火的温暖,弥漫在整个堂屋,让这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浓浓的年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