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猛地一拳砸在身旁湿冷的岩石上,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混着石屑流下,他却浑然不觉,声音因巨大的悲愤而颤抖,“他逼我把你们给的所有手榴弹…还有他自己藏着的炸药块…全捆在身上了,用藤蔓…捆得死死的!”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巴卡里最后的话语,“他说…这是桑格战士最后的荣耀之路,他要用自己的骨头和血…给娜芙蒂…给妹妹…炸开一条生路!”
理查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实心铁砣,带着千钧重量和灼人的高温,狠狠砸进程墨白和林雪的胸腔,瞬间的窒息感让他们眼前发黑,原来少年在挎斗中那异乎寻常的沉默、那清澈眼中燃烧的平静火焰,以及理查德驾车冲锋时眼中近乎癫狂的光芒…这一切,并非源于逃亡的恐惧,而是源自早已洞悉命运、向死而生的最终冲锋,巴卡里踏上摩托的那一刻,已然将自己化作了投向地狱之门的、一枚血肉铸就的开路弹!
程墨白的身体瞬间僵直如冰封的岩石,只有握着FAL步枪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出骨节的噼啪轻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钻心的刺痛,林雪猛地用手捂住了嘴,指缝间溢出一声被强行压抑的、破碎的呜咽,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模糊了视线,滚烫地砸落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的湿痕。
仿佛为了用最残酷的方式印证理查德泣血的宣告,一串密集如冰雹的7.92mm子弹,带着死神的狞笑,狠狠追上了那个在泥泞与硝烟中冲刺的瘦小身影,巴卡里的身体猛地剧震,后背单薄的衣物瞬间被撕裂,炸开数朵刺目到令人眩晕的猩红血花,巨大的动能几乎要将他瘦小的身躯彻底撕碎!
他小小的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向前踉跄数步,每一步都在泥地上拖出长长的、粘稠的血痕…然而,那双腿却如同焊在大地上,没有倒下,一声非人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不屈狂怒的嘶吼猛地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声音,究竟是少年意志燃烧到极致的呐喊,还是体内肆虐的病毒最后的疯狂挣扎?无人能辨!
他用尽生命中最后残存的、超越极限的力量,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猛地向前一扑,身体重重撞击在冰冷、厚重、象征着所有罪恶源头的合金巨门之上,沉闷的巨响如同敲响了地狱的丧钟!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寂静,吞噬了一切喧嚣。
紧接着,一声超越人类听觉承受极限、足以令大地战栗、山峦崩塌的终极咆哮,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地核怒火,轰然爆发!
巴卡里身体紧贴巨门的位置,猛然膨胀成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吞噬一切光与影的炽白火球,那光芒之强烈,瞬间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驱散,将整个山谷、悬崖、乃至天空都染成一片死寂的纯白,视野中的一切轮廓在这毁灭性的光芒下瞬间融化、消失!
紧随光芒而至的,是狂暴无匹的冲击波,它如同无形巨神挥出的灭世之拳,裹挟着焚尽万物的热浪和足以将钢铁揉碎的伟力,狠狠砸在那扇号称坚不可摧的合金大门上。
令人灵魂战栗的金属哀鸣骤然响起,数米厚的合金大门如同脆弱的锡箔纸,在毁灭性的力量下疯狂扭曲、撕裂、向内轰然爆裂、洞开,巨大的、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如同被无形巨手抛掷的炮弹,裹挟着尖啸声向基地内部和四周疯狂激射!
门两侧由沙袋和混凝土加固的重机枪火力点,连同里面的士兵,如同飓风中的枯叶,瞬间被这狂猛到极致的气浪撕碎、卷起、化为齑粉。
浓重的、混合着硝烟、尘土、血肉蒸汽和金属碎屑的巨大黑色蘑菇云,如同地狱伸向天空的魔爪,冲破炽白的光芒,冲天而起。
一条通往地狱最深核心的、由少年的血肉、骨骼与不屈意志混合着烈性炸药开辟的死亡通道,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即将褪去、而希望几乎湮灭的刹那,于这片被诅咒的山谷,赫然洞开,那扭曲、焦黑、冒着滚滚浓烟的破口边缘,依稀残留着暗红与银灰交织的、令人心碎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那惊世一爆的代价。
“就是现在!”程墨白的双眼瞬间被血丝吞噬,如同赤红的深渊,从胸腔最深处炸裂出的咆哮,带着撕裂声带的兽性,巴卡里用灵魂和骨血撞开的通道,每一寸都燃烧着少年最后的意志!
无需任何命令,仅存的战士、林雪、理查德,这支伤痕累累的复仇残兵,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以程墨白为最锋锐的箭镞,从岩缝中咆哮着狂涌而出,他们迎着漫天激射的灼热金属碎片、裹挟着硝烟与血肉焦糊味的狂暴气浪,向着那硝烟弥漫、如同地狱巨口般洞开的钢铁破口,发起了最终的血色冲锋,每一步踏在浸透鲜血的焦土上,都是对牺牲者的血誓。
就在这决死冲锋的洪流即将涌入那扭曲大门的刹那间。
一种低沉、宏大到超越物理极限的嗡鸣声,如同来自宇宙深渊的叹息,又似远古泰坦擂动战鼓,陡然撕裂了天空凝固的铅云,声音带着实质的震动,让大地颤抖,让空气凝固,让所有人,包括下方基地里那些幸存的、正试图封锁破口的德军士兵,都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不由自主地、充满原始恐惧地抬起了头!
只见那低垂的、压抑的铅灰色云层,被一股非自然的伟力粗暴地撕开,一架庞大如同远古灭世巨兽的钢铁身影,英国皇家空军的“兰开斯特”重型轰炸机,在极高的、令人目眩的苍穹之上,显现出它冰冷、无情的轮廓,四台巨大的引擎喷吐着凝结尾迹,阳光在它银灰色的金属机翼边缘勾勒出刺眼而冷酷的光弧,如同审判之剑悬于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