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裹着刺骨寒意,灵峰村的梆子声惊起三两声犬吠后,很快又陷入死寂。阿强贴着墙根挪动,鞋底蹭过青石板的细响在他听来却如惊雷。家中父母的鼾声透过雕花窗棂飘出,母亲新缝的红布袋还静静躺在他的枕下,此刻却被他抛在身后。
银白月光将山路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条纹,阿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扭曲变形。他握紧手电筒,光斑扫过路边歪斜的界碑——那是二十年前村民们为阻拦孩童进山所立,如今碑身布满裂痕,\"禁止入内\"的朱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死\"字。越往上走,空气里的湿气越重,鼻腔里渐渐漫开一股腥甜,像是铁锈混着腐叶的味道。
山风突然卷着枯叶扑面而来,阿强的登山靴碾过某块石头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蹲下身查看,发现竟是半截骨头,指节大小的骨头上布满细密齿痕,泛着诡异的青灰色。记忆突然闪回白天王阿公的话:\"那些被精怪吃掉的,连骨头都会染上妖气......\"他慌忙后退,后背撞上一棵老松,树身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浑身一颤——树皮上密密麻麻爬满白色菌丝,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
只是普通的菌类......\"阿强强迫自己镇定,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电筒的光晕里,无数细小飞虫绕着光束盘旋,翅膀振动声汇聚成低沉的嗡鸣。转过一道山坳时,他忽然僵住了——前方十米处,雾气中浮现出半透明的轮廓,像是人形,却有着细长的脖颈和垂至脚踝的手臂。阿强屏住呼吸,看着那团影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布满鳞片的脸,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幽蓝磷火。
就在他几乎要尖叫出声时,山风突然转向,那团影子如烟雾般消散。阿强踉跄着扶住树干,发现掌心沾满粘稠液体,凑近一看,竟是暗红血珠混着碎发。远处传来藤蔓断裂的脆响,他猛地回头,只见三株碗口粗的古木正在诡异地扭曲,枝桠交错成巨大的牢笼,将来时的路彻底封死。
手电筒的光束开始剧烈闪烁,阿强意识到电池即将耗尽。黑暗中,某种低沉的吟唱声若隐若现,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咒语。他想起老人们说过,精怪们会用歌声迷惑路人,将其引入歧途。冷汗浸透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山石,他摸索着掏出瑞士军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阿强迅速躲进灌木丛,屏住呼吸。月光穿透枝叶的缝隙,照亮了来人的衣角——那是一袭白色长袍,布料上绣着金色云纹,边缘却结着黑色冰碴。那人步履轻盈,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每经过一处,脚下的野草便迅速枯萎,凝结出冰晶。
阿强的心跳几乎要震破胸腔。他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浓雾中,这才敢缓缓起身。裤脚不知何时已被露水浸透,冰凉刺骨。远处的主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顶传来阵阵轰鸣,像是雷声,又像是某种巨兽的咆哮。手电筒彻底熄灭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竟在地面上投射出三只手臂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