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了?”
又过了几日,司景洲刚踏进刺史府,便被杜杰喊到了关押那位船工的厢房外。
“他昨日便受不了了,跟看守的人说什么都招。”
抬眼,门扇上的人身剪影都被撤了下来,司景洲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同我一块进去。”
踏入室内,只见那人蜷缩在桌下鼻涕眼泪横流,见到他,手脚并用爬了出来,边求饶道,
“大人!大人!求求您!!我说,我什么都说...”别再这般折磨他了...
司景洲蹲下身,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
“那...从你名字开始说吧。”
“是...是...”缓了缓情绪,他开始磕磕巴巴道,“我...我叫何田...”
他叫何田,北边营洲人士,一年前从营洲跑来了泗州求生。
“之前...被人骗去赌博,欠了许多债,赌坊的人天天上门催,家里人被折磨得很痛苦,我...我也很愧疚,就跑出来想找点活...”
于是他便来了淮南道这富庶之地,见槽帮在招工,便去应招。
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他一下就入了伙。
“但...毕竟没学过泅水,要先在码头搬一年货,学会后才能上船...”
“可...码头搬货收入太少了...”
他很想快些挣到钱银回去还债,也能给家里人长脸。
所以...
就又起了其他心思...
毫不意外,他再次输得一分不剩,甚至背上了更重的债务。
何田激动道,“他们定是出千了!他们定是出千了!!”
“我...我真的,太害怕了...”
“我没能挣到钱,甚至又背上了债...我真的没办法...真的走投无路了...”
这时有一个人找上了他,说能帮他还清债务...而条件是,他在船上点火...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知道船上其实装了很多麻油...”
他痛苦道,“因为船手水性好,我以为哪怕着火大家都能跳船逃生的...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会这样...”说着,何田捂着耳朵开始哭了起来。
“你之前为何不说?”司景洲冷眼看着他,淡淡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害怕...”
“是吗?”
“他让你纵火时...没想过你若被抓会怎么样吗?”抓过何田的衣领,司景洲直直注视着他的眼,“是你觉得不会被抓,还是...对方给了你什么承诺?”
“是...是...”何田躲闪着目光,倏地被司景洲甩到了地上,
他缓缓直起身,擦着手居高临下,“还不能老实交代的话。”
“带到刑房吧。”
“不不...”何田闻言脸色一白,急忙攥住他的衣摆,“我说,我说!”
“那人保证了,说哪怕被抓,只要装不知道便能保我出来,并把我的债务还清。”
“但...但这么些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实在太害怕了...害怕那些死去的人来找他,每日每夜都有人在看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那伙盗贼呢?跟你无关吗?”
何田连忙发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清楚,他们是突然出现的...”
“是真的想来劫货的。”
看着他的表情,司景洲跟杜杰对视了一眼,确认他没有说谎后,司景洲才接着问道,
“那,找你那人是谁?”
“不清楚...只知道是名女子。”
“女子?”
何田仔细回忆了一番,十分肯定地点头道,“是的,虽说是男子打扮,但身形能明显看出来是女子,而且...声音装得很怪。”
“就像是...刻意想装出男子的声音,但是装不出来,显得很奇怪。”
“没错的,真的!我确定是个女子。”
“然后呢?还有什么信息吗?”
“还有...还有...啊!”他大喊一声,“她说她姓赵。”
...赵?
赵娘子?
脑中浮现出一个身影...他已经,很久没再见过她,他有很多想问的,可每次询问,母亲都说她不在京城。
不在京城,是在泗州吗?
不...不对...
“她直接告诉你她姓赵?”这种事,怎么可能会直接告知对方自己的姓氏。
“不是的,”何田解释道,“是我偷听到的,她同其他人问路时说的,因为觉得那人奇怪,我便多注意了一下。”
“奇怪?”
”她戴着一个恶鬼面具,有些瘆人,便多看了几眼...”
“个头有多少?“
“个头...”何田多看了几眼,“比您低半个头左右...”
”其他呢?”
“其他没有了...”
深吸一口气,司景洲莫名有些混乱,
“带去关起来。”
沉着脸色,他转身走出厢房。
“大人?”
“大人好...”
无视过一道道身影,司景洲快步走着,在跨出正大堂门槛时,差点与一个人撞上。
“怎么那么急?”
裴纪今日着了身青色圆领袍,抬眸望来时,上挑的眼似含春水,司景洲看着...一时竟有些恍惚起来。
该说像吗?
那双眉眼...
藏着坏心思时一样狡黠的眼...
而且...
是去岁的除夕夜吗...还是什么时候?那会赵娘子靠近他时,似乎...也是差他半个头。
“...”
他大概有些不清醒了...
“司景洲?”
赵鹿吟微微蹙眉,抬手晃了晃,“你怎么了?”
不过几日没见,傻了吗?
“啊...”司景洲似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没事...方才有些混乱。”
眨了眨眼,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不是的,应该是想多了...
他问道,“王刺史在哪?”
“王德?在河岸那...”反应有些奇怪,赵鹿吟目光探究,试探道,“怎么了吗?”
“无妨...不过是调下过往行人记录罢了...”他一脸沉思地越过赵鹿吟,“我直接去县衙吧。”
“...”
有些奇怪...
赵鹿吟看着,直到司景洲的身影消失,她这才收回目光。
“查一下吧,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