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知府梁子美,望着厢军押解到府衙的劫匪,心中猛地一紧,脸色瞬间变得极不自然。
他深知,这些被擒获的劫匪一旦供出背后指使,自己的事情恐怕再也瞒不住了。
慌乱之中,他赶忙提笔给蔡京写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匆匆写就,差人快马加鞭送出,心中一边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消息,一边又心存侥幸,希望事情还有转机。
另一边,陈太初率领大军势如破竹,成功击溃了贾进的先头部队。
野狐岭的晨雾泛着铁锈味,陈太初俯身拾起一枚箭簇——生铁粗锻的箭头上沾着糖渣,这是沧州流民自制的毒箭。
昨夜伏击战的血迹未干,被俘的三个汉子五花大绑跪在战车旁:领头的是原沧州铁匠李二柱,左脸刺着\"贼配军\"金印;
瘦高个赵小五曾是县衙税吏,因揭发梁子美贪墨被构陷;
王三郎最年轻,爹娘饿死后劈了祠堂供桌当柴烧,为了最后一点余温,可以说用尽所有能用的,来活着了!。
\"箭法不错。\"陈太初抛过糖砖,\"用观音土混铁砂制毒,这法子该是李税吏的手笔?\"
赵小五啐出口中血沫:\"狗官梁子美抢了赈灾粮,倒逼我们吃观音土!\"
按照宋朝一贯的处理办法,这些匪军头领理应被押送到京城,交由朝廷法办,而陈太初则可借此机会为自己请功。
然而,陈太初却深知这些农民起义的根源。
连年的灾荒,使得百姓们颗粒无收,为了生存,他们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与其说他们是在造反,不如说他们只是一群饿极了,想要为自己和家人争取一线生机的可怜人。陈太初内心深处对他们充满了理解与同情。
从老祖宗茹毛饮血开始,吃饱饭都是人从生下来所具备的本能。
别人不应该,也不可以剥夺别人吃饭的权利,即使这个人是皇帝。
既然享受着别人的供奉,就要提别人守护好吃饭的饭碗,如果只是一味地索取,那就是灭亡的开始。
陈太初决定不将这些头领押送京城。
他命人将王三郎、赵小五和李二柱带到自己面前,看着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满是警惕与恐惧,陈太初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他缓缓说道:“你们可知,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三人低头不语,只是紧紧咬着嘴唇。
陈太初抖开染血的《沧州赋税册》,册页间夹着梁子美与刘氏粮行的契书:\"去岁沧州实收粮三十万石,梁知府却报灾荒免赋——实际五十万石粮都进了刘家地窖!\"
李二柱独臂颤抖:\"可...可俺们劫的官仓都是空的!\"
\"因为真凶早把粮换成了麸糠!\"陈太初劈开糖车暗格,霉变的麸糠上烙着\"刘记\"徽记,\"你们劫的所谓'官粮',全是梁子美用陈年麸糠伪装的!\"
赵小五突然挣裂麻绳:\"放屁!上月俺亲手砍了刘家护院头子,从他怀里搜出梁知府的密信!\"
\"那护院是梁子美灭口的弃子。\"陈太初甩出真正密信,\"看看这笔迹——刘老太爷模仿贾进字迹,雇刀客劫粮再栽赃给你们!\"
李二柱盯着密信上熟悉的县衙暗记,突然癫狂大笑:\"好个梁子美!拿我们当幌子,自己吞了五十万石粮!\"
\"所以你们更该活下来。\"陈太初幽幽的说道。
“大人,我们也不想啊!” 王三郎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眼中含泪,“家里老的饿死了小的也快了,实在是走投无路啊!”
陈太初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你们的难处。但如今,你们有了一个机会。
我可以给你们一条出路,也可以给贾进和他的兄弟们一条出路。”
三人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却又有些不敢相信。陈太初继续说道:“你们回去告诉贾进,如果他能率众投降,我会向朝廷请旨诏安。
只要愿意合作,从今往后,你们依然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有田可种,有饭可吃。”
赵小五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陈太初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们,说道:“就凭我陈太初能在短短几年中可以聚集这么多财富,凭着跟着我的人,都可以吃饱饭,穿暖衣。”
“再加上你们已经败了,我现在开拔去跟贾进正面交锋,你觉得贾进有多少胜的可能?如果我不想麻烦,直接把你们押送东京,你觉得是不是对我更有利?”
岳飞在旁边看着自家大人,感觉越来越看不懂了!
岳飞现在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人高马大的,但是心智还没有成熟,再加上周侗对他的悉心教导,武艺可所谓精进飞快,就在跟着陈太初出来时,京城中的进军教头,很少在武艺上能的过岳飞。
陈太初现在培养岳飞,更是在无事不可的潜移默化岳飞。
岳飞心想“大人这招诏安,确实可以瓦解起义军的心理防线,但是平叛不是越快越好么?为什么跟这些叛贼说这么多!”
他不知道的是,陈太初在内心深处对于皇帝是不认可的,对于君权神授也是不认可的,所以对于这些农民起义的人来说,最好的方式,是给他们另外一种希望,而不是打击,对于同胞,只要不是冥顽不灵之辈,都应该给予一定的选择。
李二柱思索片刻,说道:“大人,我们愿意试试。但贾进他……”
陈太初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只需将我的话带到,至于贾进如何选择,那便看他自己了。
但我相信,他也不想让兄弟们一直过着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更不想让更多的百姓因为他们而受苦。”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大人,我们愿意带话给贾进。”
陈太初看着他们,说道:“去吧,希望你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当夜,王三郎、赵小五和李二柱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野狐岭弥漫的水雾之中,仿佛融入了这黑暗的夜色。
岳飞站在陈太初身旁,神色凝重,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火龙箭闪烁的寒芒,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您真的相信这些亡命之徒会如实传达您的话,并且劝服贾进投降?”
陈太初手中把玩着佩刀,眼神平静而坚定,缓缓说道:“这些人虽落草为寇,但都是被生活所迫,比起那心怀鬼胎的梁子美,他们反而更加干净纯粹。
至少,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生存。” 说罢,他提高音量,传令道:“传令流民兵埋锅做饭 —— 大军休整一日,但务必注意警戒,不可懈怠。”
就在此时,远处山坳忽然燃起一片火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眼,紧接着,隐约传来张铁牛愤怒的咆哮声:“贾大哥!咱们被梁子美那狗贼当猴耍了!”
景州城外,一处隐秘的山坳中,贾进正带领着主力部队在此休整。
这支队伍约莫两万人,其中真正具备较强战斗力的,主要集中在那三千骑兵身上。
而其余的,大多是手无寸铁的农民,他们手中持着棍棒,甚至连锄头都被当作武器。
在这乱世之中,百姓们只求有口饭吃,谁能给予生存的希望,似乎就能轻易号令他们。
李二柱、赵小五和王三郎匆匆赶回营地后,立刻找到了贾进,将与陈太初接触的详细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们悲愤地讲述着,本以为抢的是粮仓,却发现里面的粮食早被当地府尹卖给了大户,他们只抢到一些发霉的麸糠,还要替那些贪官污吏顶罪。
随后,又转达了陈太初开出的条件。
贾进听闻后,眉头紧锁,一开始对于投降之事极为抵触,他在这乱世中摸爬滚打,早已习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对朝廷也充满了不信任。
然而,看着手下众多兄弟疲惫不堪,又考虑到长远的出路,他最终还是决定派人先与陈太初谈判。
双方在约定地点会面,谈判过程却并不顺利。
贾进狮子大开口,竟索要节度使的官衔。
这一要求,莫说朝廷绝不会答应,就连陈太初也觉得荒谬至极。
陈太初深知,若轻易答应如此过分的条件,不仅无法真正解决问题,还可能引发更多后患。
谈判就此破裂,双方再次陷入敌对状态。
陈太初果断下令开拔围剿,贾进仓促应战,终究不是陈太初训练有素的军队的对手,再次战败。
这一战,贾进的队伍被冲散,一部分流民被陈太初的军队俘虏。
陈太初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眼神迷茫的流民,心中满是怜悯,他对俘虏们说道:“你们若想留下,我可以给你们饭吃,让你们有个安身之所;
“若想走,也可以,但得等这场战争彻底结束之后。”
“我不想再看到你们流离失所,被迫走上绝路。”
贾进不甘心就此失败,很快又派人前来,提出新的条件。
陈太初面色严肃,回应道:“只有放下武器,我才会向朝廷请旨,为你们争取封官的机会。
但不要痴心妄想,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如今,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望你们三思。”
贾进在营帐中来回踱步,心中天人交战。
他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艰难,继续与陈太初对抗,胜算渺茫,但要放下手中的势力投降,又实在心有不甘。
就在他苦苦思索,难以抉择之时,陈太初这边收到了漕帮传来的线报。
“大人,据漕帮眼线来报,梁山泊的王伦,近日与一个叫宋江的人来往密切,多次私下接触。” 传令兵单膝跪地,神色恭敬地禀报道。
陈太初听闻,微微皱眉,梁山泊的势力一直是他暗中关注的对象,如今王伦与这个宋江频繁接触,其中恐怕大有文章。
他略作思忖,当即决定让漕帮带信给王伦,只见他挥笔写下:“王兄是想做富家翁,还是浪迹天涯!”
短短一句话,敲打威胁之意尽显。他深知,对于王伦这类人,必须恩威并施,让其明白自己的立场和实力,不敢轻易妄动。
送走信使后,陈太初再次将目光投向军事地图,思考着如何应对贾进以及可能因梁山泊介入而变得更加复杂的局势。
此时,岳飞走进营帐,说道:“大人,贾进那边暂无动静,不过据探子回报,其内部似乎也产生了分歧,部分人主张接受大人的条件投降,以求安稳度日。”
陈太初微微点头,说道:“这是个好消息,但不可掉以轻心。
贾进此人,性格多疑且固执,未必会轻易妥协。
我们一方面要做好再次围剿的准备,另一方面,也需派人继续暗中观察其动向,若有机会,再尝试劝降。”
“是,大人。” 岳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