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山庄
1月8日夜,云栖山庄书房。
窗外缅国的夜空深邃静谧,星光稀疏。书房内只亮着一盏台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巨大的红木书桌。
胡力独自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青烟袅袅上升,模糊了他此刻毫无表情的脸。
巨大的东南亚地图摊开在桌面上,但胡力的目光却死死钉在西南角那片标注着“桑昂曲东岸松林坡地区”的位置。
张德辉描述的每一个细节,罗亮和陈树生冻裂的双手、单薄的棉衣、咬住拉环渗血的嘴角、敌人轻蔑的狞笑……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心上。
愤怒并未消退,反而在沉默中沉淀、压缩,酝酿成一种冰冷刺骨的杀意。
本就要出兵,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约翰牛还给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自带剧本送上门,怕不是我方卧底吧?
这简直是天赐的、不容置疑的理由!约翰牛和阿三,用他们的愚蠢,亲手点燃了埋葬自己的导火索。
而在胡力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隔夜仇”这三个字,有仇,必须立刻、马上、加倍奉还!
退一步?呵...只会越想越气!唯有进一步,用铁与血,才能涤荡这份屈辱,换来真正的海阔天空!
掐灭烟头,胡力拿起桌上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代表克米尔前线最高指挥部的号码。
电话接通前的短暂忙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同一时间,克米尔前线联合指挥部。
海拔近五千米的营地,寒风如鬼哭狼嚎般卷过光秃秃的山脊。
一座相对坚固的混凝土屋内,炭火盆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刘川和孟庆正围坐在一张木桌旁,桌上摊开着一幅巨大的阿三北部及克米尔地区军事地图。
孟庆裹着厚厚的军大衣,脸色带着明显的高原反应留下的潮红和疲惫。
他端起一杯滚烫的酥油茶,试图温暖有些麻木的手指,眉头却紧锁着。
“老刘,这鬼地方,空气稀薄得跟针扎肺似的。弟兄们刚上来,头疼、呕吐的不少,战斗力起码打三折。”
”这事弄得,至少还得适应个十天半月才能展开大规模行动。”
刘川则显得沉稳许多,他穿着笔挺的呢子军装,身姿挺拔如松,正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仔细标注着可能的推进路线。他头也没抬,声音低沉。
“急不得。高原作战,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让战士们尽快适应,后勤保障要跟上,氧气瓶、抗寒药物优先配给一线部队。”
“约翰牛和阿三在低地养尊处优,耗得起时间,以逸待劳…”
话音未落,桌上的手机骤然发出尖锐的蜂鸣!
刘川和孟庆同时抬头,目光瞬间交汇,都带着一丝意外。这个时间点直接来电,必有大事!
刘川放下铅笔,迅速拿起手机接通。
“我是刘川。”
电话那头,传来胡力异常平静的声音,没有任何寒暄,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老刘,老孟在你旁边吗?开免提。”
“在!”
刘川立刻按下免提键,将手机放在桌面上。
孟庆也凑近过来,脸上带着询问的神色。
胡力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屋内,那是一种刻意压制到极致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听着。就在三天前,1月6号清晨,桑昂曲东岸,松林坡,我们华国实际控制线内。”
他停顿了半秒,似乎是在积蓄力量,又像是让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砸进听者的耳中。
“我方两名执行非战斗勘测任务的边防战士,罗亮,陈树生。他们,没带枪。穿着单薄的旧棉袄,在零下几十度的冰天雪地里。”
胡力的语速不快,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清晰无比。
“被上百名武装到牙齿的约翰牛军官和阿三士兵,非法越境,武装包围。”
“约翰牛军官下令抓活的,阿三军官翻译,说要把我们的战士‘扒光衣服,吊在树上冻成冰棍’。”
“我们的战士,只有两颗‘光荣弹’。”
“他们用牙齿,咬住了手榴弹的拉环!”
“用命,逼着那群武装到牙齿的畜生,一步步退回了界河!”
胡力的叙述没有一丝波澜,但字字如刀,剜在刘川和孟庆的心上。
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连炭火盆里‘噼啪’的爆裂声都消失了。
刘川握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杯中的酥油茶微微晃荡。
孟庆脸上的高原红瞬间褪去,变得铁青,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石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胸膛剧烈起伏,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燃烧着难以置信的怒火和杀意!
“什么?!!”
孟庆的怒吼如同受伤的猛虎,瞬间打破了死寂。。
“苟日的约翰牛!草塔祖宗的无耻阿三!!”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搪瓷茶缸,狠狠地掼在地上,“哐当”一声巨响,茶缸变形,滚烫的酥油茶泼洒了一地。
“欺人太甚!!”
刘川的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地图都跳了起来。
他额角青筋暴跳,太阳穴一鼓一鼓的,死死盯着地图上桑昂曲东岸的位置,仿佛要将那里烧穿。
那份沉稳被滔天的怒火彻底取代,一股冰冷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胡力在电话那头,清晰地听到了孟庆的怒骂和刘川砸桌的声音。他依旧平静地继续。
“现在,两个战士还在后方医院抢救,冻伤严重,生死未卜。”
“但他们的脊梁,没折!他们的血性,没丢!他们用生命守住了国门,守住了我华国军人的尊严!”
胡力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冰锥般的寒意。
“两位,听到两位战士的遭遇,告诉我这是什么?这是战书,是向华国军人的挑衅。”
“你们所在的地方,终年荒无人烟,如果不是为了守护华国的领土,我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去到那里。”
“那里没有青山绿水,没有金银宝藏,可是在我们军人眼里,这里是最美的地方,因为它是我华国的领土,是我们必须用生命和鲜血誓死扞卫的地方。”
“现在,华国不好直接出手,但我们可以,也师出有名了。”
“这口恶气,老子咽不下去,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现在,我命令你俩...把失去的尊严夺回来,天亮前,我要听到你们的炮声,响彻恒河北岸!”
孟庆此刻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雄狮,所有的疲惫和高原反应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几乎是扑到电话前,对着话筒咆哮。
“打!必须打!现在就打!特么的还适应个屁的高原!老子就是爬,也要爬过去把那群杂碎剁碎了喂狗!”
“第三军全体将士,一定把失去的尊严夺回来!!”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眼眶竟有些发红。
刘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杀意,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但这份冷静下蕴含的是更加恐怖的毁灭意志,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团长放心!天亮前,第五军必定越过实际控制线!目标,将当面之敌,彻底驱赶至恒河以南!”
“恒河以北,寸土不留!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钢钉,狠狠钉在目标上。
“好。”
胡力只回了一个字,平静依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和无需置疑的信任。
电话随即挂断,忙音响起。
屋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炭火盆微弱的噼啪声。
孟庆喘着粗气,猛地转身,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大步冲向门口,一把掀开厚重的防寒门帘。
凛冽的寒风灌入,他却浑然不觉,对着外面漆黑寒冷的夜空,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如同惊雷,瞬间传遍了整个营地。
“紧急集合~~!!!全体都有~!!!给老子动起来~!!!”
“兄弟们!就在三天前!我们的袍泽兄弟!在桑昂曲东岸!被上百个武装越境的约翰牛和阿三狗崽子包围了!”
“他们没枪!只有两颗光荣弹!他们用牙咬着拉环,用命逼退了敌人!差点被活活冻死在雪地里!”
孟庆的声音带着悲愤,在高原稀薄的空气中炸开。
“这口气!我们能咽下去吗?!”
“不能!!!”
营地各处,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无数战士从营帐中冲出,愤怒点燃了冰冷的空气。
“尊严!要用什么来还?!”
“血偿~~!!!”
“好,目标!恒河以北!天亮前,给老子打过去!把那群畜生赶下恒河喂鱼!为松林坡的兄弟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震天的口号声,压过了高原的风吼,直冲云霄!第三军的所有将士,无论是否还在忍受高原反应的折磨。
此刻眼中都燃烧着同仇敌忾的火焰,动作前所未有的迅猛!
与此同时,刘川已经回到地图前,眼神锐利,语速极快地对身边同样被愤怒点燃的参谋团队下达命令,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
“立刻调整作战计划!取消所有适应性休整!”
“命令!”
“一、第五军主力第一装甲师、山地步兵第1、第3旅,组成中央突击集群!由我亲自指挥!以‘泰山压顶’之势,沿克米尔谷地南下!”
“首要目标,击溃当面阿三第19步兵师,夺取重镇巴拉穆,打开通往旁遮普平原的门户!最终目标直插阿姆利,威胁德里西大门!”
“二、第五军山地步兵第2旅、直属炮兵旅一部,配合第三军先头部队,组成东路迂回集群!由孟军长统一指挥!”
“翻越皮尔潘贾尔山脉东段!目标,夺取关键隘口巴尼尔山口,切断克米尔谷地与查谟方向的联系,并威胁查谟,分割阿三在克米尔的防御力量!”
“三、第三军主力轻装步兵为主,配属部分炮兵及迫击炮,组成南路突击集群!由孟庆军长主力指挥。”
“在完成东路迂回策应后,主力迅速沿卡图-帕坦科轴线,向东南迅猛穿插!目标,席卷旁遮邦北部,夺取关键交通枢纽帕坦”
“然后继续向东,与第五军形成钳形攻势,将整个旁遮邦北部之敌合围于杰纳河与拉维河之间!最终目标剑指德里!”
“四、第五军直属重炮旅、火箭炮营,由参谋长统一协调,在黎明前完成所有炮击阵地构筑!”
“代号‘雷霆之怒’!目标,覆盖摧毁敌前沿所有已知指挥部、炮兵阵地、交通枢纽、兵营!”
“炮火准备时间,凌晨五点整!持续四十分钟!为步兵突击扫清障碍!”
“五、所有部队,携带五日份口粮及最大基数弹药!后勤保障梯队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跟上!”
“强调速度!强调猛打猛冲!以战养战!不要俘虏!我们的口号是,为松林坡兄弟报仇!将侵略者彻底逐出恒河以北!”
参谋们飞快记录,复述命令,整个指挥部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电话铃声、对讲机的呼叫声、地图标记的‘沙沙’声响成一片。
高原反应的眩晕感,在刻骨的屈辱和军令如山的铁律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孟庆此时也冲了回来,他抓过警卫员递来的钢盔扣在头上,脸上再没有一丝不适,只剩下噬人的战意。
“老刘,东路由我的人打头阵!翻山老子亲自带突击队上!保证天亮前拿下巴尼哈!南路包抄你放心,老子就是累死,也绝不让一个阿三崽子跑过恒河!”
刘川重重拍了一下孟庆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转头看向窗外,东方天际,已经隐隐透出一丝鱼肚白。
黎明将至,血火将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