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的水雾在两人之间蒸腾，黎玄澈的指尖还悬在慕星黎天灵盖三寸处，锁神印的幽蓝光芒却已开始不稳——方才那声\"凌霄\"像根细针刺进他的神海，让千年凝练的道心泛起涟漪。
慕星黎的瞳孔突然泛起金芒。
那是神火暴动的征兆，可这次不同以往。
她的识海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痛，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地翻涌：血色苍穹下，她跪在碎玉阶前，胸口插着那柄曾为她斩尽妖魔的\"九霄剑\"，剑身上的星纹正渗出黑血；凌霄仙尊的白衣染着她的血，他垂眸看她时，眼尾的金纹亮得灼人，与此刻她体内翻涌的神火如出一辙。
\"不......\"她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灵泉边的青石上，\"这不可能......前世我以为是养父联合邪修害我，可凌霄仙尊明明是来救我的......\"
\"他确实救了你。\"黎玄澈的狐尾收进袖中，银白长发却因神力波动根根竖起，\"但救你的是他，杀你的也是他。
堕神选中宿主后，会逐渐吞噬宿主的意识。
你前世所见的'凌霄仙尊'，不过是堕神最后一丝人性的挣扎。\"
慕星黎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她望着黎玄澈眼底翻涌的神纹，突然想起重生那日他说的话：\"星黎，有些事，你永远不必知道。\"原来从那时起，他便在替她背负这团浸透血与火的真相。
\"所以你要封印我？\"她的声音发颤，\"怕我记起这些，怕我像前世那样......\"
\"怕你像前世那样被堕神盯上！\"黎玄澈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指腹重重压在她腕间跳动的灵脉上，\"你体内的神火是堕神残魂，是他留在你血脉里的引！
前世他借凌霄的壳杀你，是怕你觉醒神族血脉后反制他；今生你带着记忆重来，他的残魂早就在你灵海里扎根——\"
灵泉突然炸开丈高的水柱。
慕星黎手腕一翻，竟用刚入门的\"千幻指\"扣住黎玄澈的脉门。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体内翻涌的神力，像困在青铜鼎里的兽，随时要破体而出。
\"那你就更不该瞒我！\"她仰头望他，泪水混着灵泉水顺着下颌滴落，\"前世我像个傻子似的被至亲背叛，被尊主利用，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今生我好不容易带着记忆重来，你还要把我当金丝雀养在笼里？\"
黎玄澈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望着她眼底的倔强，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她第一次跪坐在他膝头的模样——那时她刚被慕华安丢进乱葬岗，浑身是伤却咬着牙不哭，偏生要拽着他的衣角说\"我要学剑\"。
\"师尊，\"慕星黎松开他的手腕，指尖轻轻抚过他眉骨间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那是前世她濒死时，他为护她硬接下凌霄三剑留下的，\"我不是三百年前那个连辟谷丹都分不清的小傻子了。\"
灵泉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风无痕裹着一身寒气撞进灵泉空间，腰间的\"追云鞭\"还滴着血：\"大长老！
方才在神殿外，我听见守殿童子说祭坛神纹异变——\"他的目光扫过慕星黎泛金的瞳孔，话音戛然而止。
\"堕神在找新宿主。\"黎玄澈转身时，袖中滑出半片残破的青铜镜，镜面映着慕星黎的脸，\"上一任宿主是凌霄，再上一任是慕华安的师父......\"
\"下一任是凌云真人！\"风无痕突然攥紧追云鞭，鞭尾的银铃叮当作响，\"我刚从紫霄仙宗回来，那老东西最近总说梦见'金衣人'托梦，说要赐他'无上大道'。
今早他甚至想强渡神劫，要不是我用追云鞭缠住他，他早被雷劈成渣了！\"
慕星黎的指尖在身侧攥成拳。
她想起半月前在演武场遇见的凌云真人，那老头明明已到化神后期，却总用看猎物的眼神打量她——原来不是她多疑，是堕神残魂在他识海里作祟。
\"必须阻止他。\"她转身看向黎玄澈，眼里燃着前世从未有过的狠戾，\"否则等堕神彻底占据他的身体，整个修仙界都要沦为炼狱。\"
黎玄澈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按在她额间。
熟悉的神纹之力顺着灵脉涌入识海，慕星黎正要反抗，却见他眼底浮起一丝无奈：\"我在你灵海设了道屏障，堕神残魂暂时伤不了你。
但......\"他从袖中取出一枚裹着红绳的玉简，表面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要彻底解决，你必须知道全部真相。\"
玉简上的红绳是她亲手编的。
前世她十四岁生辰，非闹着要给黎玄澈编手绳，他嫌麻烦，她便偷偷缠在他常看的玉简上——原来这枚玉简，他竟留了两世。
\"这是我用本命精血封存的记忆残片。\"黎玄澈将玉简放在她掌心，指腹轻轻压过她手背上的旧疤，那是前世她为他挡毒箭留下的，\"里面有堕神的来历，有你神族血脉的秘密，还有......\"他喉结滚动，\"我为何在你重生那日，说要护你永生。\"
慕星黎捏紧玉简，能感觉到里面有微弱的神力在跳动，像活物般蹭着她的掌心。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黎玄澈的声音低得像叹息，\"看完之后，你可能会恨我。\"
风无痕突然咳嗽一声，转身走到灵泉边假装看鱼。
水雾里，他耳尖泛红——他跟了大长老八百年，从未见过他用这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话。
慕星黎望着黎玄澈眼底的暗涌，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刻，她倒在他怀里，听见他说\"等我\"。
那时她以为是诀别，现在才明白，他说的\"等\"，是等她带着记忆重来，等她亲手撕开这团黑雾。
\"我准备好了。\"她将玉简按在眉心，红绳擦过唇角，带着淡淡梅香，\"就算要恨，也先恨个明白。\"
玉简刚贴上识海，慕星黎便觉一阵刺痛。
无数画面像潮水般涌来：青铜祭坛上，穿玄色神袍的男人将匕首刺进自己心口；雪地里，小狐狸叼着半块烤红薯往她怀里钻；还有一双眼，在她每一世濒死时都望着她，眼里的光比星子还亮......
\"星黎！\"黎玄澈突然扣住她的肩膀，\"若撑不住就放手，我......\"
\"嘘。\"慕星黎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我听见了。\"
灵泉外的神殿里，尘封千年的石门又发出一声轻响。
石壁上的\"九曜封魔阵\"突然全部亮起，最中央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道新刻的狐纹——与黎玄澈尾尖的神纹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