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时，千幻神宗的山门已被镀上一层金纱。
山门前的万象祭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九根刻满星纹的玉柱直插云霄，柱顶的夜明珠将晨光折射成七彩光晕，在青石板上流淌成河。
观礼的人群从山脚排到山腰。
东域十二宗的代表着华服立在左侧，隐世家族的族老们持着贺礼站在右侧，连向来只派虚影的天机阁都遣了真人来——白须老者捧着鎏金匣子，匣中是块能测天命的星陨石。
顾苍梧站在长老席最末，指尖掐进掌心。
他望着林梧声腰间晃动的玄铁令牌——那是执法堂新换的堂主信物，昨日起便有三名执法弟子如影随形跟着他，连如厕都要守在门外。
此刻云阡润正与天机阁真人寒暄，眼角余光却总往他这边扫。
顾苍梧喉间发苦，终究垂了垂眼，将袖中那半块引魔玉往深处藏了藏。
\"吉时到——\"
钟声炸响在天际。
慕星黎踩着玉阶拾级而上，玄色长袍上的九尾暗纹随着动作翻涌，像有活物在衣料下游走。
她发间的九尾金簪折射着光，在额间投下细碎金斑。
山风掀起她的衣摆，露出腰间悬着的千幻令——那是宗主信物，昨日黎玄澈亲手替她系上的，说\"该让天下人看看\"。
高台下的议论声突然静了。
所有人都仰着头，看那道身影一步步登上祭坛最高处。
慕星黎垂眸扫过全场，目光在顾苍梧脸上顿了顿，又掠过东域十二宗大长老泛白的胡须，最后落在黎玄澈立着的位置。
他站在祭坛左侧，玄色广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眉间的金纹比往日更亮，像要燃进人心里。
\"今日之后，千幻神宗将以'双极之道'立世。\"她的声音清冷却有力，穿透晨雾撞进每个人耳中，\"神族与人族共荣，守正亦持变。
若不服者——\"她指尖轻轻抚过腰间佩剑，剑鸣骤起，\"可再战。\"
寂静持续了三息。
最先响起的是林梧声的掌声。
他站在执法堂首座，掌心拍得发红：\"好！\"云阡润跟着笑出声，抬手击掌。
丹殿殿主摸着花白胡须直点头，药童们跟着拍手，惊得檐角的雀儿扑棱棱飞起。
东域青冥宗的少宗主第一个拱手：\"青冥愿附骥尾。\"天机阁真人抚须而笑：\"此乃天命所归。\"
顾苍梧的掌声最轻，像两片枯叶相碰。
他望着慕星黎被霞光笼罩的侧脸，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跪在宗门外的小乞儿——那时她瘦得像根芦柴，求他给口饭吃。
如今她站在云端，而他连抬头直视的资格都快没了。
\"阿黎。\"
黎玄澈的声音比山风更轻。
慕星黎转头，便见他捧着一卷金光流转的古卷，衣摆沾着晨露，却依然清贵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古卷展开时，空气中浮起细碎的星芒，有古老的咒文在纸页间游移，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族文字。
\"《九玄婚契》。\"黎玄澈将古卷举到与眉齐平，目光扫过全场，\"九尾神族传承十万年的神魂契约书。\"他转向慕星黎，眼底的星光几乎要漫出来，\"我愿以九尾之名，与她共承神族之责。
生则同辉，死则同寂。\"
全场哗然。
东域玉衡宗的老宗主拍案而起：\"大长老此举何意？
千幻神宗要与神族绑定？\"隐世家族的族老们交头接耳，有人已经摸向腰间的传讯符。
慕星黎望着黎玄澈眼底的郑重，喉间突然发紧。
前世她被慕华安背叛时，他也是这样望着她，在她濒死时用九尾护着她的神魂；上一世她重生归来，他在她被毒雾笼罩时用金尾卷散阴云；此刻他捧着婚契站在光里，像在说\"这一次，我要站在所有人面前，说我偏要护着你\"。
她伸手覆上他的手背。
掌心的温度透过古卷传来，黎玄澈的尾尖在袖中轻轻蜷起——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慕星黎记得。
\"我应。\"她轻声道。
九道神光自天而降。
慕星黎只觉指尖一热，有暖流顺着血管往心脏钻，那是黎玄澈的神魂在与她相融。
天地间响起古老的吟唱，像是来自远古的颂歌，每一个音节都震得人魂魄发颤。
她看见黎玄澈眼底有自己的倒影，带着九尾虚影，比任何时候都鲜活。
\"宗主！\"云阡润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慕星黎回神，才发现自己与黎玄澈周身都缠着光带，像两尊被神辉笼罩的雕像。
云阡润站在祭坛下，眉头微蹙：\"此举虽合乎神族传统，但人族宗门......\"
\"我本就非纯粹人族，亦非纯粹修士。\"慕星黎松开黎玄澈的手，转身面对众人。
她的声音比方才更清冽，却多了几分温度，\"我是慕星黎，是千幻神宗的新主。\"
林梧声突然单膝跪地。
他的玄铁剑\"当\"地砸在青石板上，震得观礼席的茶盏嗡嗡作响：\"属下誓死效忠宗主！\"执法堂弟子跟着跪了，丹殿的药童们跪了，藏经阁的书童们跪了，连向来只认规矩的戒律堂都跪了。
山风掀起他们的衣摆，像一片翻涌的墨色海浪。
东域青冥宗少宗主最先反应过来，对着祭坛深深一揖：\"青冥愿奉千幻为尊。\"天机阁真人笑着将星陨石匣子递上：\"此石赠新主，祝双极之道昌隆。\"顾苍梧望着满地的跪拜身影，终于长叹一声，缓缓屈膝——他的膝盖砸在青石板上，比谁都响。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像块被击碎的琉璃。
一道黑影从中坠落，速度快得带起音爆，直朝慕星黎面门袭来！
那黑影是团翻滚的黑雾，中间嵌着只猩红的眼睛，瞳孔里流转着混沌之气。
\"冥魇之眼！\"天机阁真人脸色骤变，\"是混沌魔君残魂！\"
慕星黎直觉脊背发凉。
她刚要拔剑，却见黎玄澈抬手一挥，九道金纹从地面窜起，在两人周围布成光阵。
那是\"九玄封印阵\"，她昨日在黎玄澈的玉简里见过，需用神族精血启动。
此刻阵纹泛着金光，将黑雾挡在三尺之外。
\"早料到他会来。\"黎玄澈的声音沉稳得像山岩，\"昨日布的阵，等的就是现在。\"
黑雾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撞得光阵嗡嗡作响。
慕星黎能看清那只眼睛里的疯狂——那是被封印十万年的怨恨，是不愿消散的执念。
她握剑的手紧了紧，神血在血管里沸腾，双尾虚影从身后浮现，金红相间的毛发起了静电般根根竖起。
\"阿黎，引双极真元。\"黎玄澈的声音在她识海响起。
慕星黎闭眼。
她能感觉到体内两种力量在交融——来自神族的九尾之力，和来自人族的五行灵脉。
两种力量在丹田汇聚成漩涡，顺着经脉涌向剑尖。
当她睁眼时，瞳孔里流转着金红双色，像两轮小太阳。
\"去！\"
剑鸣划破天际。
金红相间的剑气裹着神血，如游龙般刺进黑雾。
冥魇之眼发出最后的尖叫：\"你们......终究逃不过......\"话音未落，便被剑气绞成碎片，散作漫天黑点，消失在晨光里。
山门前的钟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钟声绵长悠远，震得山间的桃花纷纷飘落，落了慕星黎肩头一片粉白。
黎玄澈伸手替她拂去花瓣，指尖在她耳垂上轻轻一蹭——这是只有他们知道的小动作。
\"该回主殿了。\"他说。
慕星黎望着脚下的人群。
林梧声正扶着顾苍梧起身，云阡润在和天机阁真人说话，东域十二宗的代表们正排着队递贺礼。
她又望向山门外的小径，那里落英缤纷，像极了她初入宗门那日——那时她带着一身伤，跪在宗门外；如今她带着一身光，站在万人之上。
\"这一世，我终于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她轻声道。
黎玄澈牵起她的手。
他的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却暖得像团火。\"以后的路，我会陪你一起走。\"他说。
霞光漫过整座千幻神宗。
主殿的飞檐上，百鸟齐鸣；山门外的桃林里，落英成阵；观礼的人群中，掌声如雷。
风卷着花香掠过两人身侧，将他们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千幻神宗的牌匾在霞光中泛着金光。
从今日起，这里将不再是单纯的隐世宗门。
神族血脉与人族文明在此交融，双极之道在此扎根。
属于慕星黎与黎玄澈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