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声里裹着刺破虚空的锐响，像万千银针同时扎进耳膜。
慕星黎的指尖轻轻颤了下——这不是普通修士御空而行的风声，是至少分神期以上的强者在撕裂灵气层。
她望着东南方阴云中翻涌的暗红，又瞥向西北方若隐若现的青黑，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混沌之力残留的气息，和昨夜混沌冥帝留下的如出一辙。
\"小师妹。\"林梧声的剑穗扫过她手背，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这位向来端方的大师兄此刻眼尾泛红，剑鞘上还沾着方才替她挡混沌余波时留下的焦痕，\"我带执法堂守前山，你和师尊......\"
\"不必分兵。\"云阡润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副宗主的玄色道袍被风卷起，露出腰间半枚破损的玉牌——那是他方才捏碎十八道传讯符时震裂的。
他屈指弹向空中，七枚泛着青光的阵旗如活物般窜向山门七处要害，\"山门大阵我已补全三重封禁，顾长老那边......\"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殿后偏厅的雕花木门。
偏厅里传来茶盏碎裂的脆响。
顾苍梧的公鸭嗓裹着怒气撞出来：\"混沌之力本就是不祥之兆！
那小丫头才来多久？
先是引动九尾神殿异变，现在又招得各宗来讨！
我千幻神宗立派三千年，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慕星黎的黑白瞳孔骤然收缩。
她记得顾苍梧上个月还捧着千年雪参来贺她突破，转眼便成了最跳脚的反对者——前世她被养父设计时，这位保守派长老也是第一个站出来说\"清理门户\"的。
\"顾长老。\"黎玄澈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玉，带着神族特有的清冽。
他第九条金尾在身后舒展如屏，尾尖的金芒却比往日暗了三分——方才为她渡神血时，他强行逆转了本源流转。
大长老抬步走向偏厅，玄色广袖掠过慕星黎发梢，\"你可知方才星黎斩断混沌余孽用了多久？
三息。\"他在门前站定，指节叩了叩门框，\"而当年你率十八位长老围猎混沌残魂，用了七日，折损五人。\"
偏厅里霎时安静如死。
云阡润低笑一声，指尖的阵旗又多了两枚。
林梧声握紧剑柄，剑鸣混着松涛，像在应和什么。
\"来了。\"慕星黎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所有人的动作一顿。
东南方阴云突然炸开，五道明光如利箭射向山门，最前头那道裹着赤焰，连空气都被灼出扭曲的波纹。
为首的红袍老者悬在半空，腰间九枚火焰纹玉佩叮当作响。
他左脸有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贯到下颌——正是百年前败在黎玄澈手下的赤焰老祖。\"九尾神族？\"他扯动疤脸笑出声，声如破锣，\"当年被我烧了半条尾巴的杂种也配称神？
今日我等受各宗所托，特来讨这引动混沌的逆徒！\"
\"逆徒？\"慕星黎一步跨出殿门。
风掀起她月白裙裾，露出小腿上若隐若现的银色狐纹——那是神族血脉觉醒的印记。
她仰头望着赤焰老祖，黑白瞳孔里翻涌着星河，\"赤焰前辈可知，你腰间的火焰佩，用的是我千幻神宗火脉灵玉？\"她抬手指向对方腰间，\"三百年前，贵宗因火脉枯竭来求，我宗给了三块；两百年前，你为夺火灵草杀我宗外门弟子，我宗忍了；百年前你挑衅大长老，被削去半条命——\"她顿了顿，掌心的双极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芒，\"今日，你带着混沌气息来讨逆徒？\"
赤焰老祖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身后四名强者互视一眼，其中青衫老者突然开口：\"小友莫要血口喷人！
我等确是听说千幻神宗藏有混沌之力......\"
\"住口。\"黎玄澈的尾尖突然扫过慕星黎身侧。
他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侧，金尾展开如屏障，神血的威压铺天盖地压向半空。
大长老眼尾的红痕比方才更艳，像要滴出血来，\"你们身上的混沌气息，比我殿里残留的更浓。\"他抬手指向青衫老者丹田位置，\"这位道友，你体内的混沌纹路，可是从玄阴宗那本《混沌引》里学来的？\"
青衫老者脸色骤变，下意识去捂丹田。
赤焰老祖瞳孔收缩，突然暴喝：\"跟他们废什么话！
给我破阵！\"他掌心腾起赤红色火焰，竟是要硬闯山门大阵。
\"慢着。\"慕星黎突然轻笑。
她手腕翻转，双极剑的黑芒与金芒开始缠绕，\"赤焰前辈不是要讨逆徒么？
我给你看样东西。\"她指尖轻划掌心，一滴黑红相间的血珠飘向空中。
那血珠刚接触到灵气，便爆发出让所有强者变色的威压——混沌之力与神族血脉的交融，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刀。
赤焰老祖的呼吸陡然粗重。
他盯着那滴血珠，喉结滚动，连疤脸都因激动而扭曲：\"这是......混沌本源！\"他身后的青衫老者更是直接祭出法宝，竟是要强行抢夺。
\"看来我猜对了。\"慕星黎的声音冷得像冰锥，\"你们不是为了正义，是想借混沌之力染指神族传承。\"她屈指一弹，血珠瞬间飞回掌心，\"只可惜，混沌之力从来不是谁能驾驭的——它只会把贪心的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赤焰老祖被当众拆穿，老脸涨得发紫：\"小丫头找死！\"他周身火焰暴涨，竟化出三头六臂的法相，每只手掌都握着焚天火焰。
其余四名强者也纷纷祭出法宝，青衫老者的混沌剑、灰衣妇人的毒雾、黄衣少年的傀儡、黑衣老者的阴魂幡，瞬间将山门笼罩在各色灵光中。
\"退下。\"黎玄澈突然按住慕星黎肩膀。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显然是在强行运转功法压制本源损耗。
大长老第九条金尾突然竖起，尾尖的金芒凝成实质，在空中画出古老的神族符文。
他身后浮现出巨大的九尾虚影，每一条尾巴都裹着毁天灭地的灵气，\"今日，我以九尾神族之名立誓——\"他的声音震得群山回响，\"谁敢伤她，便与我神族为敌！\"
慕星黎望着他泛白的唇角，心尖突然抽痛。
她反手握住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将双极剑塞进他掌心：\"师尊，这次换我护你。\"她指尖快速结印，黑白二色的真元从丹田涌出，在周身形成旋转的太极图，\"双极之道，本就该同修。\"
赤焰老祖的法相已经扑到近前。
他的火焰触及太极图时，竟被黑白二色缓缓吞噬。
慕星黎脚尖点地，如蝶穿花般掠向空中，双极剑在她手中化作两道流光——金芒斩向赤焰老祖的法相头颅，黑芒则缠上他的火焰本源。
\"这不可能！\"赤焰老祖的法相发出惨叫。
他的火焰被黑芒腐蚀出无数孔洞，金芒却像钢刀般直刺他的识海。
慕星黎的身影在他眼前不断重叠，每一道都握着不同形态的双极剑，\"你明明才化神期......\"
\"因为我是神族。\"慕星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的发梢金纹与黑纹交织，竟在身后形成了第二道九尾虚影——和黎玄澈的金色虚影不同，这道是黑白相间的，每一条尾巴都流转着混沌与神血的光芒。
她的剑尖抵住赤焰老祖的咽喉，\"更因为，我有要守护的人。\"
赤焰老祖的法相轰然破碎。
他本人被钉在半空，胸前的剑伤正渗出黑血——那是被混沌之力腐蚀的征兆。
他望着慕星黎身后的双尾虚影，瞳孔逐渐涣散：\"你......究竟是......\"
\"是你们惹不起的人。\"黎玄澈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他的九尾虚影扫过其余四名强者，灰衣妇人的毒雾被金尾卷散，黄衣少年的傀儡被撕成碎片，黑衣老者的阴魂被灼烧成烟，青衫老者的混沌剑更是直接崩裂。
大长老抬手召回慕星黎，将她护在身后，\"今日之战，千幻神宗接下了。\"
顾苍梧不知何时从偏厅走了出来。
他望着满地狼藉的法宝碎片，又看看慕星黎身后的双尾虚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再说话。
云阡润的阵旗此时才全部归位，他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对林梧声笑道：\"大师兄，看来咱们的小师妹，真的要当宗主了。\"
林梧声望着慕星黎被霞光笼罩的侧脸，突然单膝跪地。
他的剑穗扫过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林梧声，愿奉小师妹为主。\"
\"云阡润，愿奉小师妹为主。\"副宗主也跟着跪下。
偏厅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衣料摩擦声。
方才还附和顾苍梧的长老们一个接一个走出，纷纷单膝跪地。
顾苍梧站在最后，脸色青白交加，最终也咬着牙跪了下去。
黎玄澈望着跪在脚下的众人，又转头看向慕星黎。
她的发梢还沾着赤焰老祖的血，却在冲他笑，眼尾的泪痣像颗朱砂。
大长老喉间的甜腥突然淡了，他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血渍，轻声道：\"从今往后，千幻神宗以双极之道立宗。\"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慕星黎，是我九尾神族认定的唯一继承人。
我以神族之名起誓，誓死守护她。\"
慕星黎望着他眼底的星光，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轻声道：\"这一次，我们不会再输。\"
夜色不知何时降临。
山门前的霞光却越来越盛，照得整座千幻神宗像浸在金红的酒里。
慕星黎望着东南方的天空，那里有星子正在聚集，像在预示着什么。
她转头对云阡润道：\"明日，在山门前设万象祭坛。\"
云阡润一怔，随即露出了然的笑：\"是。\"
黎玄澈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尾尖轻轻卷住她的手腕。
他知道，属于他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