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窗棂时，慕星黎正握着黎玄澈的手腕，指尖能触到他脉搏沉稳的跳动。
黑芒在她心口轻颤，像被安抚的幼兽。
\"师尊，我想主动炼化它。\"她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却清晰得像击石的清钟。
黎玄澈的指尖在她心口微顿，神血残留的温度顺着皮肤渗进他掌心。
昨夜他守了她整宿，看黑芒从暴烈到温驯，看她在识海里与混沌幻影对抗时，眼底的光比神血更灼人。
此刻听见这提议，他眉峰微拧：\"混沌之力无迹可寻，你才刚稳住识海。\"
慕星黎坐直身子，垂落的发丝扫过他手背。
她望着他眼尾未褪的红痕——那是用神识力强行镇压黑芒时留下的印记，喉间发紧：\"前世我被它反噬，是因为恐惧。
现在它认了神血，我能感觉到......\"她顿了顿，将他的手按得更紧些，\"它在等一个契机，不是吞噬，是融合。\"
黎玄澈凝视她的眼睛。
那双曾被绝望笼罩的眸子里，此刻跳动着火焰，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九尾族觉醒时的模样。
他喉结滚动，终是叹了声：\"你这性子，倒真像......\"像极了当年执意逆天道而行的自己。
后半句被他咽回，指腹轻轻摩挲她腕间的脉门，\"用九转轮回诀？\"
\"是。\"慕星黎点头，\"这功法本就讲究阴阳相济，黑芒虽属混沌，或许能纳入其中。\"她想起昨夜识海里黎玄澈的神识化形，九条金尾翻涌如潮时，黑雾竟自发退避三尺，\"若以神血为引......\"
\"胡闹。\"黎玄澈突然抽回手，转身时广袖带起一阵风。
他背对着她，指尖掐出深深的月牙印——神血对他而言并非普通灵液，每一滴都连着本源。
可当他听见她压抑的轻咳，又缓缓转回身，眼底翻涌的关切比晨雾更浓，\"申时三刻，九尾神殿。
我以神血为引，你若撑不住......\"他伸出食指抵住她唇，\"立刻咬碎我给你的护心鳞。\"
慕星黎握住他的指尖，在他掌心落下极轻一吻：\"我信师尊。\"
九尾神殿藏在千幻神宗最深处的云岫峰。
当慕星黎跟着黎玄澈踏入殿门时，晨雾正从雕花窗棂漫进来，照得石壁上的九尾浮雕流转着金芒。
祭坛中央的玄玉台泛着幽光，那是历代九尾神裔淬炼血脉的地方。
\"林师兄。\"慕星黎转身，见林梧声正攥着佩剑站在殿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怎么来了？\"
\"我守着。\"林梧声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黎玄澈袖中若隐若现的血痕，\"当年大师姐淬血时走火入魔......\"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将剑拔了半寸，\"若有异动，我拼着废了修为也要护你。\"
慕星黎眼眶微热。
她正要开口，云阡润的身影从雾中走出，手里还捏着传讯玉符：\"我已通知各宗，说你在做血脉蜕变。
柳裁判不放心，非要跟来。\"他朝殿内抬了抬下巴，\"那位在祭坛边等半天了。\"
果然，柳长风正站在玄玉台前，手中砚台还搁着半干的墨。
见众人进来，他抱了抱拳：\"老朽虽为裁判，却也想看看这等机缘。
若有万一......\"他拍了拍腰间的镇魔铃，\"这铃能暂时镇压混沌之力。\"
黎玄澈站在祭坛中央，望着殿内逐渐聚齐的人影，目光柔和下来。
他抬袖召出三道金芒，分别没入林梧声、云阡润、柳长风眉心：\"这是我的神识印记，若星黎有危险，你们会比我先察觉。\"
慕星黎褪去外衫，盘坐在玄玉台上。
石面的凉意顺着尾椎爬上来，却被心口的黑芒轻轻熨平。
她望着黎玄澈走到跟前，他掌心的血珠正缓缓凝结，红得像要滴穿晨雾。
\"疼吗？\"她鬼使神差问了句。
黎玄澈的指尖顿在她眉心上方，血珠坠下时带起一缕金芒：\"当年我为救被混沌侵蚀的族人，曾放干过一腕神血。\"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碎了什么，\"那时我便想，若有一日能为你......\"
三滴血珠依次落在她眉心。
第一滴渗入时，慕星黎浑身剧震——神血里裹着亿万年的岁月，有上古战场的喊杀声，有九尾族在神陨之地的呜咽，还有黎玄澈作为幼狐时蜷缩在雪地里的颤栗。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黑芒却突然活过来，顺着神血的轨迹在经脉里游走，每过一处便留下半黑半金的印记。
\"运转九转轮回诀。\"黎玄澈的声音像穿透层层迷雾的钟，\"引黑芒入丹田，用五行灵力裹住它。\"
慕星黎闭目，按照功法运转灵力。
当木灵的生机裹住黑芒时，那团混沌之力竟主动分出一缕，与火灵的暴烈缠绕；土灵的厚重压上去，黑芒又化作细流，与水灵的柔缓交融。
最后是金灵的锋锐——黑芒突然暴涨，几乎要冲破她的经脉！
\"稳住心神！\"黎玄澈低喝，第九条金尾从他身后翻涌而出，直接没入慕星黎识海。
神尾扫过的地方，黑芒的尖啸戛然而止，像被按了暂停的魔音。
慕星黎额角渗出冷汗，却忽然笑了——她的丹田内，原本分明的五行灵团正在融合，黑芒像根金线，将它们串成一个流转的光球，一半漆黑如夜，一半璀璨如昼。
\"双极真元......\"柳长风的笔\"啪\"地掉在砚台里。
他盯着慕星黎周身渐起的灵气漩涡，那灵气竟分成黑白两色，在她头顶凝成太极图，\"古籍里说'混沌与秩序共生，方为大道本源'，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林梧声的剑\"当啷\"落地。
他望着结界外被灵气震得簌簌发抖的青松，又看看黎玄澈——那位向来淡漠的大长老，此刻眼尾的红痕蔓延至耳尖，分明是在强压着本源损耗的痛楚。
他握紧袖中的护心鳞，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云阡润的传讯玉符突然发烫。
他捏碎玉符，听着千里外各宗的惊叹，嘴角终于扬起笑意——他们本还在质疑千幻神宗收了个带混沌之力的祸星，如今怕要抢着送贺礼了。
当慕星黎睁开眼时，殿内的灵气突然凝固。
她的瞳孔里流转着黑白二色，发梢竟有金芒与黑纹交织。
抬手间，一柄半黑半金的长剑凝在掌心，剑身上的纹路像极了九尾的尾羽。
\"去。\"她轻喝一声。
长剑破空而出，精准斩断了空中一缕残留的混沌气息——那是昨夜混沌冥帝留下的，本以为要耗三日才能清除。
黎玄澈望着她，喉间泛起甜腥。
他强撑着没咳出声，抬手将她的长发别到耳后：\"你突破了。\"
\"是我们突破了。\"慕星黎握住他的手，触到他掌心未愈的伤口，\"师尊的神血......\"
\"傻姑娘。\"黎玄澈低笑，指腹蹭掉她嘴角的血渍——那是她刚才咬唇留下的，\"你可知方才你运转功法时，九尾神殿的浮雕都活了？
它们在朝你叩首。\"
殿外忽然传来松涛声。
慕星黎的动作顿住，她抬头望向东南方天际，黑白瞳孔微微收缩：\"有人来了......\"她又转向西北，\"不止一个。\"
林梧声立刻捡起剑挡在她身前，柳长风的镇魔铃开始轻响，云阡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黎玄澈将慕星黎护在身后，第九条金尾在背后展开如屏，神血的气息铺天盖地涌出去。
\"是......仙门的？\"云阡润皱眉，\"不对，有几缕气息......像邪修。\"
慕星黎望着天际渐起的阴云，掌心的长剑突然发出嗡鸣。
她将额头抵在黎玄澈后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轻声道：\"师尊，这次换我护你。\"
风卷着云涌过来，将众人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破空声，像无数把剑正划破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