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盘膝坐在密室中央，石凳上的寒意向腿弯处漫上来，却不及体内翻涌的双火灼热。
金红的神火与幽黑的玄凰火在丹田处交织成漩涡，她能清晰感知到两股力量的脉络——神火是黎玄澈留在她识海的本命之火，温驯如绕指柔；玄凰火却像被暴雨打湿的兽毛，表面平静下藏着刺人的倒钩。
\"再试一次。\"她闭着的睫毛微微颤动，指尖掐了个法诀。
双色火焰应声而起，在掌心凝成一枚旋转的火环，金与黑的光带纠缠着攀升，眼看就要交融成新的颜色。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玄凰火的最深处突然渗出一丝冷意，像冰锥刺破温汤，顺着她的经脉直窜识海。
慕星黎的太阳穴突突跳痛，原本掌控自如的火环\"啪\"地炸裂，火星子溅在石墙上，灼出几个焦黑的小坑。
\"怎么了？\"黎玄澈的手及时覆上她后颈，神火顺着大椎穴注入，将那丝冷意暂时逼退。
他的指腹蹭过她后颈因疼痛而绷紧的皮肤，能感觉到她肌理下跳动的紊乱灵脉，\"玄凰火里有别的意志。\"
慕星黎睁开眼，眼底浮着一层薄红。
她抬手指向自己眉心：\"刚才那股冷意...在往神识里钻。\"说着便要再次引动灵力，却被黎玄澈扣住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是要将那丝阴寒透过皮肤灼成灰烬：\"你现在神魂不稳，强行探查会被反噬。\"
\"但我必须知道。\"慕星黎反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比他低了许多，\"前世被夜魇侵蚀时，我也有过这种...被人从灵魂里挖洞的感觉。\"她的拇指轻轻摩挲他虎口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师尊，你用神火护着我。\"
黎玄澈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看见她眼底跳动的火焰，像极了当年在归墟入口，那只撞进他结界的小狐狸，明明浑身是伤，偏要竖着炸毛的尾巴说\"我能行\"。
他松开手，指尖在她眉心点了点，一团金红色的火焰没入识海：\"只能探半柱香，否则神火会灼伤你的神魂。\"
慕星黎深吸一口气，神识如游鱼般潜入玄凰火核心。
原本应该纯粹的凤凰血脉之力里，此刻缠着一缕墨色的丝绦，正随着她的靠近轻轻颤动，像毒蛇信子扫过神经末梢。
她屏住呼吸，顺着那丝墨色溯源——越往深处，越能闻到熟悉的腥甜，那是夜魇残魂特有的腐叶混着血锈的气味。
\"不是残魂。\"她猛然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这缕气息比前世侵蚀我的夜魇更...古老。
像是...它们的源头。\"
黎玄澈的瞳孔骤缩。
他原本负在身后的手攥紧了袖口，指节泛白：\"归墟之主。\"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玄凰当年以自身为印封印归墟，这缕意志该是她封印时被一同锁进血脉里的。
你融合玄凰之力，相当于拔了封印的楔子。\"
密室里的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
慕星黎望着掌心重新凝聚的玄凰火，那抹幽黑里隐约有暗红纹路流转，像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她咬了咬后槽牙，从储物戒里取出五枚灵玉，分别按在胸前的五处大穴上：\"我要暂时封印玄凰印记的核心波动。
五行灵力互锁，再用神火镇压，应该能拖延一段时间。\"
\"星黎。\"黎玄澈突然抓住她按灵玉的手，\"如果这是引蛇出洞呢？\"他的拇指蹭过她手背上被灵玉冻得泛青的血管，\"归墟之主等了这么多年，或许就等你主动接触。\"
\"那便让她等个清楚。\"慕星黎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从这具身体里得到什么。\"
灵力开始运转。
木属性的灵玉最先亮起，青芒顺着手臂爬满全身；接着是火，赤光裹住青芒；土黄、水蓝、金白依次亮起，五重光膜层层叠加，最终在她心脉处凝成一枚小印。
黎玄澈的神火从她眉心渗入，化作金红锁链缠上那枚小印——这是他的本命之火，除非他主动解除，否则就算大罗金仙也破不开。
\"成了。\"慕星黎长出一口气，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进衣领。
她正要收了灵玉，识海突然传来剧烈震动，像是有人在用重锤敲打封印的墙壁。
\"你以为封得住我？\"
沙哑的女声在识海里炸开，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慕星黎的太阳穴\"嗡\"地一声，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血色月光下的圣殿，玄色九尾在祭坛上挣扎，穿黑袍的女子手持长剑，剑尖正抵住那九尾的眉心。
\"是她！\"慕星黎猛得站起，石凳在她脚下裂成两半，\"归墟遗迹里的那个女人！\"她抓住黎玄澈的衣袖，指尖几乎要掐进他肉里，\"我在幻境里见过她，她当时站在九尾圣殿...难道玄凰的记忆里，藏着这个女人的秘密？\"
黎玄澈的脸色比石壁还要冷。
他抬起手，指尖的神火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面光镜，镜中浮现出他识海里的记忆碎片：\"我在归墟入口的断墙上，见过和这女人同款的衣纹。
断墙上的古字记载，归墟之主本是上古神裔，因执念入魔...\"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光镜里的画面开始扭曲，\"不对，这些记忆...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当——\"
急促的钟声穿透密室的结界，震得石屑簌簌落下。
慕星黎和黎玄澈同时转头看向密室入口，外门弟子小棠的身影撞了进来，发带散了半边，脸上沾着草屑：\"小...小师妹！
天魔渊方向的夜魇傀儡动了！\"她喘得说不连贯，\"不是零散的，是整支军队！
现在已经到宗门外十里的伏魔林了！\"
慕星黎的瞳孔缩成细线。
她抬手召出青锋剑，玄凰火与神火同时附上剑刃，双色火焰在剑身上交织成凤凰振翅的纹路：\"他们等的就是现在。\"她看向黎玄澈，眼底翻涌着前世被背叛时的冷冽，又添了几分重生后的锋芒，\"我融合玄凰之力后最虚弱的时刻。\"
黎玄澈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他的掌心依然带着神火的温度，透过衣物熨帖着她的肩胛骨：\"我去守山门，你...\"
\"不。\"慕星黎打断他，反手握住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我们一起。\"她的声音轻却坚定，\"归墟之主想引我出去，我偏要让她看看，现在的慕星黎，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
两人走出密室时，暮色正漫上天空。
慕星黎抬头望了一眼，忽然顿住脚步。
乌云在天际翻涌，像被无形的手揉成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一道虚影缓缓凝实——玄色长袍，手持血色长剑，眉心一点红痣如血滴，正是她识海里见过的黑袍女子。
\"欢迎...回家。\"
沙哑的女声混着风声钻进耳朵。
慕星黎握紧青锋剑，剑身上的火焰烧得更旺了。
她望着天际的虚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我慕星黎的家，从来不是什么归墟。\"她转头看向黎玄澈，眼底有星火在跳动，\"师尊，我们该让某些人，记起什么叫——\"
\"九尾的逆鳞，触之即死。\"黎玄澈接了她的话。
他的指尖燃起神火，与她剑上的玄凰火遥相呼应，在暮色里划出两道刺目的光。
天际的虚影突然扭曲，像是被什么力量狠狠扯了一把。
慕星黎望着那逐渐消散的影子，握紧黎玄澈的手——掌心的温度，比任何封印都更让她安心。
\"走。\"她提剑向前，衣袂被风卷起，\"去会会这些不长眼的傀儡。\"
黎玄澈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她挺直的脊梁。
他忽然想起初见时，她缩在结界角落发抖的小狐狸模样。
如今这只小狐狸，已经敢迎着风暴，亮出最锋利的爪子了。
而风暴中心的归墟之主，大概怎么也没想到——
她等了万年要唤醒的\"容器\"，早就不是当年那具任人操控的躯壳。
现在的慕星黎，是会咬断锁链的困兽，是能焚尽一切的神火，是...
他望着她发间晃动的九尾玉坠，嘴角扬起极淡的笑。
是他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