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踏出密室时，风里的腥气先撞进鼻腔。
那是腐肉混着焦土的气味，像极了前世宗门被焚时，她跪在废墟里闻到的味道。
她脚步微顿，抬眼便见天魔渊方向翻涌着墨色阴云，云层下攒动着密密麻麻的黑影——夜魇傀儡！
它们青灰的皮肤泛着尸斑，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幽绿鬼火，正如同涨潮的海水般，朝着千幻神宗山门汹涌而来。
\"来了。\"她低低呢喃，掌心腾起双色火焰。
金色神火如熔金泼洒，映得她眼尾发红；黑色玄凰火却像深渊里翻涌的暗流，在指尖凝成细小的漩涡。
可就在灵力顺着心脉流转的刹那，她忽然踉跄一步——左胸位置的玄凰印记，正像被热油浇过的兽皮般灼痛。
那是道淡金色的狐尾纹路，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有什么活物在皮肤下抓挠。
\"星黎？\"黎玄澈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清冽，却多了几分紧绷。
他本跟在她半步之后，此刻已旋身站到她身侧，玄色广袖掠过她发梢，\"灵力紊乱。\"
慕星黎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识海里有团黑雾在翻涌，那是玄凰印记里溢出的陌生意志，正顺着她的神魂脉络攀爬，像极了前世慕华安将淬毒的匕首刺入她心口时，那些顺着血脉蔓延的阴毒。\"是...归墟的手段。\"她嗓音发颤，额角沁出冷汗，\"他们等的就是我融合双火后最虚弱的时刻。\"
话音未落，识海突然传来锐痛。
那黑雾凝成一张模糊的人脸，沙哑的女声裹着刺耳鸣响：\"挣扎什么？
你的血脉本就属于归墟，这具身体...不过是我用万年时光温养的容器。\"慕星黎眼前闪过前世画面——她跪在慕华安脚边，看着他将她的本命狐丹献给凌霄仙尊，而那仙尊背后，正站着个玄色长袍的身影，眉心红痣如血。
原来当年的灭门，不过是归墟之主为今日埋下的伏笔！
\"容器？\"她突然笑了，笑声里浸着冰碴，\"那我就让你看看，这容器里装的是火，是刃，是你永远烧不尽的反骨。\"她强行运转五行灵力，试图将那黑雾往心脉深处压。
可灵力刚触到黑雾，对方竟像活物般反卷上来，缠得她神魂发疼。
黎玄澈的手指突然点在她眉心。
他的神识如一道清泉，顺着她的识海漫开，温柔却坚定地隔开那团黑雾：\"别硬抗。\"他的声音像沾了月光的玉，落进她混沌的识海里，\"我帮你稳住心火。\"慕星黎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结着繁复法印，周身腾起的神火正织成一张光网，将逼近的夜魇傀儡阻在十丈之外。
傀儡们撞在光网上，发出刺耳的尖啸，青灰皮肤被神火灼出焦痕，却仍前赴后继地涌来。
\"这些傀儡被归墟之力洗过魂。\"黎玄澈的目光扫过天际——那里的黑袍虚影虽已消散，却仍有暗红雾气翻涌，\"它们不怕疼，不怕死，要的就是拖到你灵力枯竭。\"他指尖的法印突然收紧，光网骤然收缩，将一片傀儡绞成飞灰，\"我护着你，先稳住玄凰印记。\"
\"不行。\"慕星黎反手握住他结印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指尖，渗进她冰凉的血脉里。
她望着山门方向——那里有她重生后结识的同门，有黎玄澈亲手为她种的灵竹，有她发誓要守护的\"家\"，\"如果不斩断源头，就算杀完这些傀儡，归墟之主还会派更多。\"
话音刚落，玄凰印记的灼痛突然加剧。
慕星黎眼前发黑，几乎要栽进黎玄澈怀里。
那道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像是贴着她耳畔：\"看看你身后的男人...等你彻底失控，他会是第一个死在你剑下的。\"她瞳孔骤缩——前世最后一刻，她确实挥剑刺向了黎玄澈，可那根本不是她的意志！
原来那时，归墟之主的印记就已经悄然种下。
\"住口！\"她大喝一声，双掌猛然按在胸口。
金色神火与黑色玄凰火同时涌进心脉，在玄凰印记周围交织成火焰锁链。
痛意几乎要将她撕裂，她却笑得更狠：\"前世我被你们骗着捅了师尊一剑，这世...我要亲手烧了你们的阴谋。\"
黎玄澈看着她苍白的脸，喉结动了动。
他松开结印的手，转而扣住她手腕，将自己的灵力渡进她体内：\"我在。\"简单两个字，像块压舱石，让慕星黎翻涌的心神突然静了下来。
她望着他眼底的关切，忽然想起初见时，他站在满是积雪的山门前，用狐裘裹住发抖的她，说\"跟我回千幻\"。
那时她是被遗弃的小狐狸，现在...她是他要护着的姑娘。
\"师尊，看好了。\"她抽回手，双指并剑诀指向天际。
双色火焰在她掌心交融，化作一只首尾相连的凤凰，火羽上流转着金黑双色纹路。
那是九尾神火与玄凰真焰的融合，是她用重生后的命途淬炼出的力量。\"去！\"她低喝，火凤振翅，化作一道冲霄火柱，直取天际那团暗红雾气的核心。
火柱即将触及雾气的刹那，黑雾里突然浮现出黑袍女子的虚影。
她眉心红痣骤亮，嘴角勾起诡异的笑：\"终于肯用全力了...\"话音未落，火柱已穿透虚影。
可下一刻，慕星黎却觉得天旋地转——暮色、山门、黎玄澈关切的脸，全都像被揉皱的绢帛般扭曲起来。
风停了，傀儡的尖啸消失了，连灵力流动的声音都变得模糊。
\"这是...\"她本能地去抓黎玄澈的手，却只触到一片空。
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听见那道沙哑的声音在耳畔低语：\"欢迎来到...归墟的梦境。\"
再睁眼时，慕星黎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血色荒原上。
脚下的土地像凝固的血，远处漂浮着暗红的云，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铁锈味。
四周寂静得可怕，没有虫鸣，没有风声，甚至...没有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握紧青锋剑，剑身上的火焰却熄灭了。
\"黎玄澈？\"她出声，嗓音在空旷的荒原里撞出回音，\"师尊？\"
无人应答。
只有风突然卷起，带起一片血沙。
沙粒打在她脸上，疼得她眯起眼。
等再睁眼时，前方的血雾里，缓缓走出一道玄色身影——
是黎玄澈。
可他的眼神空洞如夜魇傀儡，眉心同样点着一颗红痣，与天际那道虚影的位置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