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猛然睁眼时,喉间先涌上来一股腥甜。
血色荒原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她踉跄半步,低头便见雪色裙裾染了暗红——那道狰狞的伤口正从心口蔓延至锁骨,肌肉翻卷处还嵌着半截断剑,与前世被慕华安刺穿胸膛时的伤,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她指尖颤抖着抚过伤口,皮肤下却没有真实的痛意,“前世那剑……明明被师尊用狐尾挡了。”
尾椎处传来熟悉的热意,九条银白狐尾从身后铺展而下,在血地上扫出蜿蜒的痕迹。
这是她觉醒神族血脉后才有的特征,可此刻狐毛间泛着诡异的青灰,像被抽干了生机。
“你终于来了。”
沙哑的女声从左侧传来。
慕星黎猛地旋身,青锋剑已出鞘三寸——但剑身上跃动的双色火焰,竟在触及空气的瞬间熄灭,只余一截普通的冷铁。
血雾翻涌处,黑袍女子正缓步走来。
她的面容被阴影笼罩,唯眉心一点红痣如活物般跳动,“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想起这一切。”
“你是谁?”慕星黎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无形的屏障。
荒原的寂静压得人耳膜生疼,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这里是哪里?”
“归墟的梦境。”女子抬手,指尖凝聚起暗红雾气,“也是你最害怕的——真相。”
剧痛突然炸开。
慕星黎捂住太阳穴,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幼年的自己被按在祭坛上,银发老者手持骨刀,刀尖在她心口刻下玄凰印记;慕华安站在角落冷笑,手中的玉佩泛着与归墟邪修相同的幽光;还有……黎玄澈?
不,那不是她的师尊,他的眼神冰冷如霜,指尖掐着她的后颈,将一团黑雾强行灌入她识海。
“不!”她踉跄跪地,“这是假的……师尊不可能害我!”
“假的?”女子轻笑,雾气凝成镜面,映出慕星黎颤抖的脸,“你当真以为玄凰印记只是传承?你以为那股偶尔冒出来的陌生意志,是血脉觉醒的副作用?”
镜面里的画面切换。
慕星黎看见自己在宗门大比时挥剑的瞬间,眼底闪过不属于她的冷厉;看见她在灵泉修炼时,指尖凝聚的火焰突然变成诡异的紫黑;甚至看见昨夜她与黎玄澈对峙时,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瞳孔完全变成了竖瞳,像极了黑袍女子的眼睛。
“这是……”她喉头发紧,“夜魇之力?”
“聪明。”女子的影子覆盖过来,“你体内的玄凰印记,是我用夜魇之力复刻的。真正的玄凰传承早被归墟之主吞噬,现在你以为的‘自己’,不过是个……”她俯身贴近慕星黎耳畔,“被篡改过记忆的复制品。”
“住口!”慕星黎挥剑斩向那团影子,却穿透了个空。
她喘着粗气抬头,忽然听见耳畔响起熟悉的低唤:“星黎,看我。”
是黎玄澈的声音。
她猛地转头,便见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血月中坠落——那是他的意识体,周身环绕着九尾神火特有的金红光芒,“别信你看到的一切,这是记忆篡改。”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温暖的神火顺着脉络涌进识海,那些混乱的画面像被风吹散的纸页,纷纷碎裂成光点。
慕星黎望着他眼底的关切,突然想起现实里他渡灵力时的温度,“师尊?你怎么进来的?”
“用九尾神火强行撕裂梦境屏障。”黎玄澈的意识体有些虚幻,指尖却稳稳扣住她腕间的脉门,“你体内的玄凰印记被下了双重封印。第一层是传承,第二层……”他的目光扫过黑袍女子,“是她。”
慕星黎心头一震。
她忽然想起每次使用玄凰真焰时,识海深处那道若有若无的抗拒;想起在秘境中遇到夜魇傀儡时,她的灵力会不受控制地躁动——原来那些异常,都是另一个“自己”在挣扎。
“复制体?”她看向黑袍女子,后者的面容终于清晰起来——与她生得一模一样,只是眼角多了颗泪痣,“所以你才是本体?”
“本体?”复制体嗤笑,“我是归墟之主用你的本源血魂炼出来的容器。他本想让我取代你,继承玄凰传承,可你这具身体太倔强,每次融合都要反抗。”她指尖凝聚起黑雾,“现在好了,你自己撞进梦境,正好让我完成最后一步。”
黑雾如毒蛇般缠上慕星黎的脚踝。
她正要运转灵力,却被黎玄澈按住手背:“用九尾神火引动本源之力。”他的意识体开始消散,“我帮你稳住识海,剩下的……”
“我来。”慕星黎闭眸,体内的九尾血脉与玄凰真焰同时沸腾。
两股力量在丹田相撞,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那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完全释放神族本源。
复制体的脸色骤变:“你疯了?这样会撕裂梦境,也会损伤你的识海!”
“总比被你夺舍好。”慕星黎睁开眼,眼底金黑双色流转,“师尊说过,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靠篡改记忆得来的。”
金光如利刃般劈开血色荒原。
慕星黎感觉自己被抛进一片混沌,再睁眼时,已回到现实。
暮色中的千幻山门还在,黎玄澈正半跪在她身侧,掌心抵着她后心输送灵力。
他额角渗着冷汗,见她醒来,眼尾的红痣微微发颤:“醒了?”
“嗯。”慕星黎握住他的手,发现自己掌心的玄凰印记正在发烫。
她低头望去,惊觉那枚凤凰纹竟开始分裂——原本连贯的线条裂开细缝,隐约能看见下方有另一道纹路,像是……另一只玄凰。
“怎么了?”黎玄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微缩。
慕星黎摇头,将手覆在印记上。
她能感觉到,识海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那不是复制体的恶意,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力量,像沉睡了万年的星辰,正在缓缓睁开眼睛。
“没事。”她冲黎玄澈笑了笑,指尖轻轻抚过他眼角的红痣,“只是……好像有什么,要回来了。”
山风卷起她的狐尾。
远处,归墟方向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黑缝,传来一声悠长的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