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深处的神火泉眼泛着幽光，慕星黎的指尖还残留着方才那道身影触碰耳垂时的冷意。
她望着泉底逐渐散去的雾气，喉间刚溢出半声“师尊”，便见那道被神火笼罩的身影竟踏着水面走了出来。
月白广袖沾着细碎的火芒，发间玉冠在暗洞中流转清辉，连眉峰微挑的弧度都与黎玄澈分毫不差。
可当那双紫眸扫过她时，慕星黎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那是她从未在黎玄澈眼底见过的颜色，像被归墟黑雾浸过的琉璃，冷得能冻住人的魂魄。
“你是谁？”她退后半步，金红火焰在掌心腾起，映得眼尾的狐纹泛起微光。
这火焰是她觉醒神族血脉后凝练的本命神火，此刻却因心绪翻涌而忽明忽暗。
那身影停在距她三步外的位置，唇角勾起与黎玄澈如出一辙的浅淡笑意，声线却比她熟悉的那道更冷硬几分：“我是他未曾堕落前的模样。”
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慕星黎猛地转头——黎玄澈正掀开门帘进来，月白外袍沾着夜露，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是一路急行赶来。
他的目光扫过那道身影时，眉峰重重一蹙，却没有立刻开口否认。
“真正的黎玄澈早在万年前就已陨落。”镜中身影的声音像冰锥刺入耳膜，“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他用残念凝聚的守护灵，靠着执念在轮回里追着你走了七世。”
慕星黎的指尖骤然收紧，火焰被捏得噼啪作响。
她下意识看向黎玄澈，却见他喉结滚动，目光垂落在她掌心的火焰上，沉默得像座山。
“师尊？”她的声音发颤，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在黎玄澈面前露出破绽。
前世被至亲背叛时她没哭，被邪修挖去灵核时她没抖，可此刻心口像被人攥住，疼得连呼吸都发涩。
黎玄澈终于抬眼，眼底的沉潭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色。
他伸出手，指尖在离她脸颊半寸处顿住，像怕惊碎什么：“他说的……是真的。”
“嗤。”
清冷却带着几分嘲讽的女声突然在识海响起。
慕星黎猛地闭眼——是玄凰残魂。
那道被困在她眉心印记里的残魂，此刻正透过她的眼睛盯着镜中身影：“小丫头，别被这张皮骗了。归墟之主最擅长的就是用人心执念造幻，你当这地洞是普通遗迹？这分明是归墟裂隙，连我都能闻到腐骨花的味道。”
慕星黎猛地吸了吸鼻子，这才注意到空气中确实浮着若有若无的腥甜——是归墟特有的腐骨花香，能迷惑修士五感的邪祟之味。
她的脊背瞬间绷直，金红火焰“轰”地窜高半尺，将两人笼罩在暖光里。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九尾觉醒仪式。”玄凰残魂的声音里带着催促，“这具身体的血脉觉醒度才到七成，若是被归墟之气侵蚀……”
“够了。”慕星黎打断她，指尖的火焰却未熄灭。
她望着眼前两张相同的面容，喉间发苦。
黎玄澈陪她闯过血煞秘境，在她被毒雾反噬时渡了半条命给她；镜中身影却带着归墟的腐臭，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她的记忆支离破碎。
“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谁是真谁是假。”她深吸一口气，狐尾从身后翻涌而出，九条毛绒大尾在洞内乱扫，“我要亲眼看到真相。”
镜中身影挑了挑眉：“你想如何验证？”
“九尾神族秘术。”慕星黎的尾尖点向洞中央的空地，“只有真正的九尾玄天狐，才能完整施展出‘九尾天火阵’。”她转头看向黎玄澈，“师尊，你敢与他同阵吗？”
黎玄澈的指节在身侧微微发白，却只是点了点头。
法阵启动的瞬间，地洞震颤。
慕星黎退到角落，看着两道身影分别站在阵眼两侧。
红色阵纹爬满地面，神火从两人掌心腾起——黎玄澈的火焰是暖金的，像春日里晒化的蜜，裹着让她安心的温度；镜中身影的火焰却是幽紫的，每簇火苗都裹着黑雾，落在阵纹上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这不可能……”玄凰残魂的声音突然发虚，“九尾天火属阳，最是克制阴邪，怎会有冷火？”
慕星黎的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她盯着阵中央逐渐凝聚的光幕，那是秘术启动后自动显现的血脉印证。
当光幕中浮现出画面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是万年前的战场。
她看见黎玄澈，不，是更年轻的他，周身缠着燃烧的狐尾，正将一把染血的长剑刺入归墟之门。
他的后背插着数支黑羽箭，心口的狐纹正在碎裂，可他的目光依然坚定，像是要把最后一缕神魂都烙进那扇门里。
“轰——”
法阵突然炸裂。
慕星黎被气浪掀得撞在洞壁上，眼前发黑之际，她看见黎玄澈踉跄着朝她扑来，而镜中身影正站在破碎的阵纹里冷笑。
他的指尖划过眉心，一道与黎玄澈相似却更妖异的狐纹浮现：“现在信了？他不过是个……”
“阿黎！”黎玄澈的声音穿透轰鸣，他接住她下坠的身体，掌心的暖火裹住她发颤的指尖，“别看了，那是归墟的幻阵，我在……”
“住口。”慕星黎按住他的唇，盯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
刚才的光幕虽然破碎，但她分明看见，黎玄澈最后倒下时，眉心的狐纹闪了闪，与她此刻的金红印记有瞬间重叠。
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是千幻神宗的警示钟。
黎玄澈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洞外的方向，又迅速落回她脸上：“宗门禁地异动，我先送你回静室。”
镜中身影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急什么？她早晚会知道，你这残念能护她几世？”
慕星黎攥紧黎玄澈的衣袖，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刚才的光幕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特别是黎玄澈刺入归墟之门时，嘴边溢出的那抹笑意——与他每次看她突破时的温柔，竟有几分相似。
“师尊。”她轻声唤道，在他低头的瞬间，指尖轻轻抚过他眉心的狐纹，“万年前的事，你……”
黎玄澈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望着洞外翻涌的黑雾，喉结滚动半响，才低头在她发顶落下极轻的一吻：“等解决了归墟裂隙，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洞外的警示钟还在响。
慕星黎被他护在怀里，却忍不住回头看向洞中央。
那里的神火泉眼正翻涌着黑泡，方才镜中身影站立的位置，残留着一道紫黑色的狐爪印，像某种暗号。
而她眉心的金红印记，此刻正随着心跳发烫——那热度，与光幕中黎玄澈倒下时，眉心碎裂的狐纹，烫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