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玄澈的玄衣被冰棱划得碎成布条，却仍将慕星黎严严实实裹在怀里。
他跪坐在碎石堆里，指腹反复摩挲她冻得发青的耳垂——那里的红痣与他眼角的同心印交相辉映，像两簇被雪压着的火苗。
\"冷。\"他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声音裹着冰碴子。
方才为了接住从穹顶坠落的万斤冰柱，他强行震开了体内蛰伏的旧伤，此刻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刃在肺叶上划拉。
但他不敢停，指尖按在慕星黎腕间，感知到她体内灵力如残烛将熄，识海深处还缠着一缕妖异的紫黑气丝——那是邪神意志的残片，正顺着她的神魂脉络缓慢啃噬。
\"撑住。\"他将自己的掌心贴在她后心，神族血脉在皮肤下翻涌成金红纹路。
指节微微发颤着咬破指尖，血珠落在她眉心时腾起一缕白烟，他借着血光画出九尾狐族禁咒\"灵火印\"。
禁咒灼烧着他的指尖，痛意顺着神经窜到太阳穴，眼前泛起黑雾，他却咬着牙继续：\"以我本命为引，燃你灵海残光......\"
慕星黎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
她听见黎玄澈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碎裂的哽咽，又像是被风雪揉碎的月光。
再睁眼时，她站在一片虚无里，四周是灰蒙蒙的雾，唯有前方有一点跳动的火光——那光越来越亮，照出一座燃烧的宫殿。
朱红殿门被火舌舔舐着，门楣上\"归墟\"二字却在火焰中愈发清晰。
\"你终究还是来了。\"
前世的低语在耳畔炸开。
慕星黎的指尖不受控地发颤，她记得这个声音，在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在每一次灵力暴动时，它都像一根细针，扎进她识海最深处。
她抬起脚，地面却突然泛起涟漪，每一步都激起记忆的碎片——
她看见自己跪在一座黑色神像前，发丝散乱，脸上还沾着血。\"若能逆转宿命......\"前世的她声音沙哑，\"请用我一生为代价。\"神像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她猛地抬头，却只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
画面一转，她站在血雾弥漫的山谷里。
一个身影从雾中走来，轮廓模糊如隔了层水幕，却将一枚血色玉佩塞进她掌心。\"你是我唯一的希望。\"那人的声音温柔得像春夜的雨，尾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走到归墟。\"
慕星黎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握紧掌心，那里真的多出了一道温热的触感——是玉佩！
可等她低头去看，掌心只有一道淡红的印记，像被火烫过的痕迹。
\"还要继续吗？\"
熟悉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慕星黎抬头，看见殿门不知何时已洞开，火焰在门内翻涌成河。
她迈出的脚突然顿住——那声音里没有前世的蛊惑，反而带着几分怜悯，像在看一个执意撞向烛火的飞蛾。
她还是走了进去。
殿内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墙壁上刻满她熟悉的符文，正是方才祭坛里蠕动的紫黑纹路；供桌上摆着半块逆灵锁，与她掌心里那半枚严丝合缝；而最中央的位置，站着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惊喜吗？\"女子转过身，眼尾的红痣比她的更艳，像一滴凝固的血，\"你以为你在拯救世界？\"她抬手，指尖凝聚起与慕星黎同款的青色灵火，\"其实你只是另一个棋子——和我一样。\"
慕星黎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滚烫的石壁。
她终于想起了，前世的最后时刻，她也是这样站在冥渊祭坛中央，看着自己的血渗入阵眼。
而那个在她濒死时递来解药的\"恩人\"，那个说要与她共抗邪神的\"盟友\"，原来......
\"我们都是邪神的容器。\"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空洞，身后浮现出八尾狐的虚影，\"他需要纯粹的神族血脉，需要九尾狐的神魂作为引。
所以我死了，所以你重生了，所以——\"她的指尖抵住慕星黎的眉心，\"你现在站在这里，就是在替他打开最后一道封印。\"
\"不可能！\"慕星黎尖叫着挥拳，却穿过了女子的身体。
宫殿开始剧烈震动，房梁上的火焰簌簌坠落，像下了一场火星雨。
女子的身影逐渐透明，最后在她耳边轻笑：\"去看看你的师尊吧，他藏着比你更久的秘密......\"
慕星黎被一股巨力推入深渊。
风声灌进耳朵，她看见归墟宫殿在头顶崩塌，看见血色玉佩的碎片在眼前飞过，最后坠入无边黑暗。
\"星黎！\"
熟悉的唤声撞破黑暗。
慕星黎猛地睁眼，入目是黎玄澈苍白的脸。
他的发梢还结着冰花，眼角的红痣被血晕染开，像团烧得太旺的火。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他怀里，周围是呼啸的风雪，极北荒原的寒风灌进领口，冻得她牙齿打颤。
\"你......\"她想说话，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
黎玄澈立刻取出玉瓶，喂她喝了口温灵液，指尖沾着她嘴角的水渍，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你差点就回不来了。\"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慕星黎这才注意到他嘴角的血迹，还有胸前被灵力灼烧出的焦痕。
原来他为了给她施灵火印，强行催动了神族之力，连本命灵脉都受了伤。
\"对不起......\"她抬手抚上他的脸，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黎玄澈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反手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他的心跳声透过玄衣传来，快得像擂鼓，震得她掌心发麻。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没护住你。\"
慕星黎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声音像闷雷滚过冰原，震得积雪簌簌落下。
黎玄澈的眼神陡然一凝，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地平线尽头腾起一片黑雾，隐约能看见几团巨大的阴影在其中翻涌。
\"他们追来了。\"黎玄澈低声道，指尖快速在她后背点了几下，替她封住几处大穴抵御寒气。
慕星黎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发抖，显然伤得不轻，但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像荒原上那棵最老的雪松。
\"我们得走了。\"他将她往怀里拢了拢，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抓紧我。\"
慕星黎环住他的脖颈，感觉到他灵力运转时的震颤。
风从耳边掠过，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意识空间里女子最后的话。
月光漫过荒原，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簇挨得极近的火苗。
而远处的黑雾里，传来更清晰的嘶吼——那是冥渊的追兵，是邪神的余孽，也是他们必须跨过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