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是岛上独有的虫子,个头约大拇指大小,通体漆黑,形似熊,长着两颗尖尖的獠牙。它们性格残暴好斗,无论遇到人还是其他虫兽,都会主动攻击;且凶猛无比,三五个便能让一个成年人难以应付,成群结队时连神恐怕都得退避三舍。这东西最怕薲草的气味和漆杉分泌的汁液 —— 二者对它们而言都是剧毒,闻到薲草气味或粘上漆杉汁液,轻则晕眩,重则死亡。所以早先虽 “猎猎”也是岛上一大害虫,但危害性并不大。可薲草和漆杉灭绝后,它们再无天敌与克制之物。很快,先是牲畜不断消失,后来各处居民也陆续遭攻击,伤亡惨重。等人们反应过来组织力量对付时,已为时已晚 —— 人类付出大量伤亡,尝试各种办法,都无法消灭这些虫子。它们繁殖速度极快,只要未被彻底消灭,很快又会成群结队出现,而人类中身怀绝技、修炼法术者死一个少一个。最终人类彻底失败,城镇被虫子完全占领,岛屿成了虫子的天下,大部分人成了“猎猎”的食物,尸骨无存;少数人逃离城镇,逃离岛屿,远走他乡。
我们这一族的祖先是岛上原住民,族人们宁死不肯离开岛屿。当时一部分族人从城镇逃离后,便向城镇后方的山坳逃去 —— 那里有个村子,是族人世代聚居之地,只是后来城镇崛起,很多人搬迁到镇上,村子里只剩一些孤寡老人。族人们逃进村子时,发现村子空无一人,“猎猎”早已扫荡过这里。他们来不及悲伤,成群的 “猎猎”便出现在眼前,只得拼命继续向前跑。村子后方不远处有个山谷,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山谷。这山谷地势低,常年灰雾缭绕、不见天日,地面潮湿泥泞,寸草不生,除了追赶走失牲畜,平时没人愿意进入。
跑得慢的族人一个个消失在虫群中,跑得快的来到谷口,顾不上脚下烂泥,只求多逃一刻。这时怪事发生了:虫群在谷口停下,接着沿谷周快速移动,始终不进谷中。逃入谷中的族人很快发现,虫子因未知原因不敢入谷。大家总算暂时得救。从那以后,族人便留在谷中,依靠山谷庇护勉强生存。他们用泥土盖房,后来也冒险去村子拆木板建房;吃的主要是山中采摘的果子,这也需冒巨大风险;穿的主要是树皮和鸟羽,兽类早已被猎食殆尽,鸟类因会飞,大部分得以幸存。
起初,大家以为“猎猎”不敢进谷是因为谷中某物让它们害怕,但谷中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这让族人很困惑。有人认为那东西埋在地下,于是开始挖地寻找。他们挖了很多年,几乎翻遍整个山谷,终究一无所获。后来大家终于发现,“猎猎”怕的是谷中烂泥地所含的水,顿时欣喜若狂,开始收集这些水对付虫子。他们本以为这水会像漆杉汁液一样直接毒杀“猎猎”,结果却令人失望 ——“猎猎”确实惧怕这水,遇到撒过水的地方就会绕开,可水对它们根本造不成实质性伤害。即便水直接泼在“猎猎”身上,它们最多像无头苍蝇般失去方向感,且这种症状持续时间很短,很快就会恢复正常。这个结果破灭了仅存的希望,但即便如此,族人们仍未打算逃离岛屿,顽强地在此繁衍生息了几百年。
“只是,我们的人数越来越少了,如今已不到五十人,族灭迟早是我们的归宿。”
豹盘讲完这段悲伤的历史后,竖爷几人都低下了头,默然无声。三恒眼眶湿润,吉云更是哽咽起来,眼泪像细小的雨滴般落在三恒手背上。不过豹盘本人一脸笑容,仿佛在讲有趣的故事;他旁边的村长也始终面带微笑;围在四周的村民们个个神情淡然,仿佛这事与他们毫无关联。
“你们该离开这里,死守着等灭亡有什么意义?”三恒忍住泪水,激动地说。
“我们不会离开。”几个村民异口同声道。
“八百年前叔歜岛那场变故,大陆上也有不少精英武者和法师前往,最后活着回来的没几个。从那以后,叔歜岛成了禁区,几乎没人敢靠近。”焦火缓和了情绪,感慨道。
“关于叔歜岛的记载少之又少,你怎么知道八百年前的事?”白丘看向焦火,好奇地问。
“记载是少,但并非没有。”焦火回道。
“好了,给我们讲讲外面世界吧。我这把年纪,见到你们之前,只见过一次岛外人,那还是五十多年前的事 —— 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吧,豹盘?”村长抢在白丘继续发问前说道。
“是啊,村长。”豹盘应道。
“快给我们说说外面的世界!我们还是头回见岛外人呢!”旁边有村民兴奋地说。
几人见状便轮流讲了起来。先是袁后讲起他的国家 —— 厌火国,那是靠近大陆东南端的内陆国家。厌火国地处深邃广袤的盆地中,盆地四周被高达万仞的山脉密不透风地环绕。厌火国与外界连通的道路只有一条狭窄峡谷,峡谷最宽处不过一里多。厌火国既无冬天,也无夜晚,那里的太阳从西山升起,向东山落下,紧接着又从东山升起,向西山落下。厌火国无论人还是兽,生来就会吐火。因此,厌火国人从小便练习控制火焰、增强火焰威力,几乎人人都是火系法师。当然,在厌火国法力最强的并非人类,而是祸斗。祸斗是一条狗,其法力据说可堪比神,它吐出的火能熔铁焚石。祸斗死后,尸体会凝聚成蕴藏强大火能量的火精,其法力会传给另一条狗,得到法力的狗会变成新的祸斗。
袁后讲述了厌火国的许多历史与风俗,最后还简略提及自己离开厌火国、在大陆游历,遇到竖爷、焦火等人并随其一同来到叔歜岛的经历。
接着,潘无讲起他的国家 —— 东山国。东山国位于大陆东南边,整个国家坐落在一座宽广壮阔的山上,此山名为东山,东山国便以山命名。传说东山国是神建立的国家,国民都是羊头人身,据说是神的后裔。然而,东山国人并未继承任何神力。由于东山国是山国,国内多猛兽,国民随时随地都可能遭遇猛兽袭击,因此东山国人从小就要练习捕猎和战斗。他们的一生都在与野兽搏斗,要么杀死野兽,要么被野兽杀死。这样的环境造就了东山国人:虽没有神力,却个个身手矫健、擅长搏斗。
东山上除了野兽多,金属矿也丰富。那里有全世界最坚硬的金属 —— 白铁,也有全世界最柔韧的金属 —— 黄金。东山国人在与野兽搏斗的过程中领悟了武器的重要性,经过世世代代的摸索总结,掌握了高超的冶金铸造技术。他们将白铁和黄金按适当比例熔合、冶炼、锻造,从而制造出最锋利的武器和最坚固的防具。他们不仅是大陆上最优秀的猎人,也是大陆上最顶尖的铁匠群体之一。强大的铸造技术,是他们能成为东山广阔山域的主导者、在猛兽环绕的环境中立足的根本。
潘无说,他原本是受国王委派去犬封国办事,事情办完后听说了仙岛的事,便委托同行的其他国人回国复命,自己则独自前往仙岛镇,最后与大家一同来到叔歜岛。
之后,白丘讲起他的国家 —— 羽民国。羽民国在犬封国东边,与犬封国隔着成山,两国是世仇,几千年来战争不断;羽民国北边是睦民国,与睦民国隔着甘水。甘水绵长辽阔,水面最宽处足有上百里,最窄处也有三四十里,看上去像大海一样。甘水两岸气候迥异:北岸的睦民国四季如春,南岸的羽民国却永远是冬天。不知是否受气候影响体质的缘故,睦民国的鸟人飞行又快又高又远,如同展翅翱翔的老鹰;羽民国的羽人却怎么也飞不高,只能像老母鸡一样扑腾着翅膀从墙角飞到屋顶、从屋顶飞到墙角。即便像白丘这样,为了能像真正的鸟儿一样飞翔,从小就刻苦练习,忍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付出常人难以企及的努力,一次也只能勉强飞个三四丈高、三四里远。
不过,虽然羽民国的羽人没有睦民国鸟人那样轻盈的身体,但相较其他大部分种族,身体却更加灵巧。凭借这个种族优势,羽民国的人喜欢钻研剑术,他们将剑术的轻快敏捷与身体的轻巧灵动完美结合,创造出精湛无比的剑术。三百年前,羽民国的剑神白旻曾以一人之力击退犬封国三千大军,这让犬封人在白旻逝世前再也不敢出兵羽民国,两国竟和平了七十年之久。
白丘说,他是羽民国的战士。这几年羽民与犬封两国连年战争不断,他在战争中被犬封人俘虏,后在被送往犬封国都城的路上逃脱,一路向西北逃到仙岛镇。他本想从仙岛镇绕道睦民国回羽民国,没想到听说了仙岛的事,便想着能访到仙人,求得指点,以获得打败犬封国的办法。
白丘说完,焦火正想接着讲讲他们周饶国的事,突然,屋内进来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一进屋便对着村长和豹盘大声说:“村长,盘爷,豹松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