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首先从程序问题上入手。
“……具体您是被诈骗了多少钱？达到立案标准了吗？警方是如何回复的？”
男人抹抹眼泪：“那是我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共六万块。我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勤工俭学，真的很不容易。”
“是线上诈骗吗？先生，目前在收看我们节目的观众中，有大量的中老年群体。他们对这些网上诈骗依然不是很能辨别，所以为了能够解决问题，能不能具体和我们讲一讲这诈骗是如何发生的？”
“哇，六万，”卫父把黄瓜条嚼得嘎嘣脆，“明明是攒起来还助学贷款的，结果居然一下子全投到骗子那里去了。唉，现在的年轻人啊，赌性实在太重！”
男人于是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流畅的诈骗流程，对方假装警察给他打电话，声称他触犯了什么法律，他刚出社会没有经验，于是就被得手了。
这套诈骗流程不算稀罕，卫父最近在某些小视频网站也是经常能刷到。
但是这个地球上人还是太多了，只要撒的网足够广，总能捞上那么一两条根本不刷小视频的鱼。
卫父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实在是有些误会这孩子。实在不行等节目结束，他也去捐点儿好了！
然而主持人和观众就是不一样，她立刻意识到这段流畅回答中存在着一些重大问题。
于是接下来的对话并没有转向同情卖惨，而是继续咄咄逼问：“那报了警之后，警方具体是如何回复的呢？”
“唔，因为我一开始实在是很害怕，后面是在朋友的帮助下才决定去报警的，所以证据留存很少，呜呜，警察叔叔说追回没有什么希望，让我等消息。”
“朋友帮忙的是吗？”主持人的眼神犀利了起来，“有这样愿意陪着自己去经历困难时期的朋友，真的十分难得，特别是你还是一个学生，你的朋友想必也是一个学生。”
“是的是的。”
“在此也要告诫广大观众朋友们，再遇到这样的事件时一定要及时报警，手机里自带的通话录音功能一定要记得开启，”主持人说罢，立刻像偷袭一样突然转变话题，“不过先生你也是很厉害的人物了，路上勤工俭学，居然也能攒到这么多的钱。能不能向你的学弟学妹们分享一下，你是如何办到兼顾成绩和生活的呢？”
“啊，这个，这个……”
之前说到诈骗话题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流畅应对的嘉宾 此时面对自己日常生活相关的问题，居然一反常态地支支吾吾了起来。
“我的经验也不能覆盖到所有的专业和学校，不具备什么现实的参考意义……就是那些食堂打饭之类的，呃，是绝对不能做的，太浪费时间了！”
“其实现在很多的学生把勤工俭学当做是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但是这其中有一部分人，他们勤工俭的不是学，而是玩乐，是吃喝。”
“对的，对的，”嘉宾立刻像抱上救命稻草一样接话，“所以总之那个我这些年攒下这些钱也不容易，真的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帮助我。”
现在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里面已经有30%看穿了这个嘉宾的真面目。
卫父不是其中之一。
他只是觉得主持人突然开启的这个话题真的蛮有道理的，于是立刻低下头摸出手机又给卫佳转了五千块钱过去。
等他回复完女儿的问号，再一抬头，电视机里的画面已经完全变了，变成了四面压暗，两人中间冒火的对抗表演。
卫父。又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在他低头的时候，这个嘉宾居然被主持人套出了真正的勤工俭学办法，那就是做一些非法的皮肉生意。
一个圆只要破开一个豁口，那接下来要攻破就如砍瓜切菜般简单了。
这男人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农村出身逆袭到城市里来的做题家，那学生证的确是他的没错，但他本人现在也已经在被开除的边缘了。
被开除的理由也非常简单直接。
——被人举报违反校规去从事低俗行业，而那人举报的居然是真的。
卫父吃黄瓜吃得目瞪口呆。
正常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人为什么会有勇气到节目上来卖惨？不过结合从前确实有几个嘉宾骗到了善款，很长时间后才被扒皮出是骗人的，这倒也不难理解了。
年轻人啊，赌性就是太大。
嘉宾走后，节目组展示了他们事后调查的结果。那是一条诱使年轻男女学生堕入深渊的成熟交易链条，一个敢于骗人的嘉宾，背后代表着的是无数未绽放便腐烂的种子。
有些人同这嘉宾一样是主动堕落的，也有许多人受着威胁，乃至亲生父母的怂恿，踏上了这一条不归路。
卫父有些唏嘘。
对于这些问题知之甚少的他，自然没能从背景里提取出什么有效信息。
但某些当事人们却已经被这些节目组放出来的证据吓坏了。
这违法犯罪的中间一环，其参与者正是之前给江成业了一个“栖身之所”的老同学，把自己的会所开倒闭了的那一个。
正因为这个会所已经倒闭了，所以节目组直接放出了一些受害人对其的评价，其中赫然有一些线索直指江成业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江成业收到这段视频，一时吓得冷汗淋漓。
——他和林婧雪可不是从前那不在乎出身的包养关系，他们是真正在“恋爱”的，尽管双方的心都不太真诚。
当然，最重要的是林婧雪本身自有些矜贵在身，从她只是逼着儿子“精进”演技而非与名人“社交”就能看出来，哪怕再想要关注度，她也是不屑于这一类事的。
而一旦她知道自己不断向儿子炫耀的新男友居然是如此出身，那她会如何做呢？
江成业第一次发现，自己实在是因为之前的经历，目光有些太局限了。如果他早早为了拆除这炸弹，利用自己跟过的所有女人的关系，把自己包装起来，他早就不必为此而烦恼了！
君不见，邻国甚至有做鸭做到总统府的成功人士，而他到了这个年纪，全身富贵却还系于林婧雪一身。
他现在到底该怎么才能让林婧雪没机会看到这节目的切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