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春韶重回玄武国,因为赶时间跟怕惹麻烦脱不了身,她没有做任何停留,一边变换身份一边拼命赶路。
她的赶路原则就是跑得越快,仇家越少
祁春韶很清楚,在玄武国多待一秒,暗影刺客的追杀令就离她近一丈。
然而,事情好像以她最不想要的方向发展了。祁春韶有次在扮乞丐的时候,余光瞥见玄武国的城关都紧急戒严了。
\"关城门!\"
铁链绞动的轰鸣震得她碗中浊水泛起涟漪。她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
城门口,玄甲卫兵正在挨个盘查行人,新贴的告示上墨迹未干。风卷起纸角的一瞬,她看清了自己的画像,连左颊那道疤都分毫不差。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见鬼。\"
乞讨的破碗\"不小心\"摔碎在青石板上,碎瓷片映出她瞬间绷紧的指节。
太快了,不该这么快。
从野人国到玄武国,她换了七次身份,绕了一百里山路,甚至故意在边境留下往南的假踪迹。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踪迹的!
祁春韶看着破碗流下了憋屈的眼泪
开天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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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的弩箭泛着寒光,祁春韶慢慢蜷紧脚趾——草鞋底下还沾着三十里外红泥岗特有的朱砂土。
每个卫兵手里都攥着刚发下的缉拿令,羊皮纸边沿还带着刑堂特有的火漆印。
\"赤牙大人亲自督办的案子……\"
\"说是要活口……\"
零碎的话语飘进耳朵,她脏污的指甲掐进掌心。
活口?那群疯子什么时候留过活口?
为什么他还不离开玄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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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时,她混在流民堆里退出城门范围。褴褛的衣衫下,护心镜烫得惊人。
三丈外的馄饨摊前,有个戴斗笠的男人正用筷子在汤碗里摆出七星阵——刺客堂的追踪暗号。
祁春韶突然很想笑。她想起离开忘忧谷时,风无痕说江湖路远。老头没说的是,这路上全是想要你命的同行。
夜枭啼叫声中,她摸向腰间。青冥剑裹在讨饭棍里,药鼎化作了要饭的破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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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牙是跟她杠上了吗?!
不就是从他手里跑了几回嘛!至于吗?
祁春韶不明白暗影刺客是怎么得到她的行踪的,但她知道在人家的地盘上要她的命是轻轻松松的事。
虽然她活人剑能灵活运用,但也架不住没日没夜地打啊……
之前有柒分担火力,跟那个时候刺客组织还不怎么完善。
现在因为柒的叛变,刺客组织重新整顿下,祁春韶现在回玄武国跟羊入虎口没区别!
但是,她这条路又非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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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的空气突然凝固
祁春韶的后背紧贴着潮湿的砖墙,青冥剑在手中微微震颤。
面前三步之外,赤牙的铁爪泛着暗红色的血光;头顶屋檐上,曼珠沙华的毒镖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跑啊,怎么不跑了?\"
赤牙的舌尖舔过爪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刮擦声
\"自投罗网就别想走了。\"
祁春韶的呼吸节奏丝毫未乱。
活人剑第七式悄然发动,剑尖在砖墙上划出细碎的裂痕。她能感觉到护心镜在衣襟下发烫,三件灵器正在共鸣——但现在绝不能暴露。
她不敢在这里轻易使出灵器,被夺走的话,青冥派就真的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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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珠沙华率先出手。三枚毒镖呈品字形射来,封死了所有退路。
祁春韶剑走偏锋,青冥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竟将毒镖尽数挑向赤牙。
\"雕虫小技!\"
赤牙狞笑着挥爪,毒镖应声粉碎。但祁春韶已经借机突进,剑尖直指他咽喉要穴。
铁爪与剑锋相撞,又一次火花四溅。
祁春韶的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更糟的是,曼珠沙华的第二波攻击已经到了——这次是带着铁链的勾爪,直取她持剑的手腕。
活人剑第八式仓促使出,祁春韶的身影在巷子里幻化出三道残影。
赤牙的血魔爪突然暴涨三寸,精准地撕开了她的右肩。
\"唔……\"
剧痛让她的剑势微微一滞。就是这一滞,曼珠沙华的铁链已经缠上了她的脚踝。
\"结束了。\"赤牙的爪子抵住她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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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春韶突然笑了,她松开青冥剑,在长剑坠地的瞬间,脚尖轻挑剑柄。剑身在空中划出半圆,锋利的剑刃割断了铁链!
这个动作让她付出了代价——赤牙的爪子在她锁骨上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但祁春韶已经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个后翻跃上墙头。
\"又想跑?\"曼珠沙华甩出十二枚毒镖。
祁春韶没有跑。
她迎着毒镖跃下,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铜镜——护心镜的仿制品。
毒镖撞上镜面,竟全部反弹回去!
赤牙暴怒的吼声中,祁春韶抓起青冥剑冲向巷口。就在她即将脱身的刹那,背后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赤牙的血魔爪气劲隔空击中了她。
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撞破木质墙壁滚进一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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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划破夜空。
祁春韶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横飞出去,后背狠狠撞穿了木质墙壁。
木板碎裂的声响中,她整个人砸进了黄叔杂物堂的货架,扬起漫天灰尘。
在漫天木屑中,祁春韶模糊地看见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刺客,和货架上熟悉的辣椒粉袋子。
哦豁,以这种方式回来了。
堂内正在交易的十几个刺客齐刷刷后退,暗器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待看清破墙而入的是两位暗影刺客时,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这是组织在清理门户?
直到灰尘散去。
\"这……这不是886吗?\"
\"两年前就宣告死亡的那个?\"
\"她怎么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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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春韶从碎木堆里撑起身子,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她的视线扫过满堂惊愕的刺客,却在门口定格——青凤环抱双臂的身影映入眼帘,梅花十三的短剑已然出鞘。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真是……热闹啊。\"
她抹去嘴角的血迹,青冥剑在手中发出嗡鸣。赤牙的铁爪撕开残余的墙壁,曼珠沙华的毒镖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口。
祁春韶的目光在货架间快速搜寻——黄叔囤积的辣椒粉、石灰粉,还有……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她突然笑了,剑尖挑起一袋辣椒粉
\"什么是真正的青冥剑法!\"
剑光暴起!
青冥剑第八式全力施展,剑气卷起满屋的粉尘。
辣椒粉与石灰在空中形成致命的迷雾,祁春韶的身影在红白相间的雾霭中时隐时现。
\"拦住她!\"赤牙的怒吼震得货架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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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已经晚了。祁春韶的剑锋划过货架,数十个瓶瓶罐罐应声而碎。
不知名的药粉混合在一起,爆发出刺目的闪光。在这片混乱中,她的剑尖精准地挑向屋梁
——轰隆!
年久失修的屋顶整个塌了下来。
当烟尘散尽时,杂物堂里只剩下咳嗽连连的刺客们。
赤牙的铁爪深深插进地面,曼珠沙华的面纱上沾满石灰。而青凤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墙上的剑痕。
至于祁春韶?
早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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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一道贯穿整面墙壁的剑痕,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仿佛在嘲笑着所有人的无能。
远处的小巷里,祁春韶扶着墙吐出一口淤血。她的衣袖被剑气撕得粉碎,但怀里的灵器安然无恙。抬头望向明月,她轻轻擦去剑身上的灰尘。
\"黄叔\"她对着夜空轻声道,\"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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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杂物堂的废墟里弥漫着刺鼻的辣椒粉味道。
赤牙的拳头狠狠砸在残破的墙壁上,砖石崩裂。
\"又让她跑了!\"
他的咆哮惊飞了屋檐上的夜枭,曼珠沙华默默拾起面纱碎片,指尖的毒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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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十几个刺客面面相觑。
有人手中的暗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们分明看见,那道青色剑光中浮现的,是五年前血洗青冥山时最后那位长老的身影。
青凤的手指轻轻抚过墙上的剑痕。
那道贯穿整面墙壁的裂痕边缘,青色的剑气仍在微微闪烁。
\"活人剑……\"他的低语几乎微不可闻。
梅花十三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弯腰捡起一片染血的碎布,上面残留的剑气让她指尖发麻。
\"师父,这剑法……\"
\"嗯。\"
青凤打断了她,目光投向远处黑暗的巷口
\"比传闻中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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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小巷深处,祁春韶正扶着墙剧烈喘息。
她的右肩血肉模糊,左腿的伤口不断渗血。但她的眼睛亮得吓人,嘴角甚至挂着一丝疯狂的笑意。
\"看见了吗,刺客们?\"
她对着虚空举起青冥剑
\"这才是……青冥剑……\"
剑身上的血迹在月光下蜿蜒流动,渐渐组成一个模糊的图案——那是净世青莲的轮廓。祁春韶的笑容突然凝固,她猛地回头看向巷口。
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正常。
她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将血抹在护心镜上。镜面顿时泛起诡异的红光,映照出方圆三里内的杀气——至少二十个红点正在快速接近。
\"啧,真快。\"
(这就是前三件神器那么容易拿的原因吗?疼死了!)
祁春韶扯下衣袖草草包扎伤口,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包辣椒粉
(第四件路上就开始上难度?)
\"看来得玩点更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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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追兵的脚步声临近时,巷子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红光。
等赤牙带人赶到时,只看到墙上用血画的一个鬼脸,和一行潦草的字迹:
\"下次记得带够人手——886留\"
夜风卷着辣椒粉的余味拂过所有人的脸。赤牙的怒吼惊醒了半个城的百姓,而此时的祁春韶,早已翻出城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梅花十三站在城墙之上,手中的短剑微微颤动。她望向远方起伏的山脉,仿佛看见一道青色剑光划过天际。
\"师父,要追吗?\"
青凤负手而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必。\"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兴味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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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春韶的靴底磨穿了。
她低头看了眼,粗麻布裹着的脚掌已经渗出血渍,在泥泞的山路上烙下一个个淡红色的印记。
这很危险——猎犬能循着血腥味追来,赤牙的探子会像秃鹫般扑向垂死的猎物。
可她没停。
玄武国的风裹着铁锈味,那是刑架上未干的血。官道上的驿站飘着炊烟,每一缕都可能藏着曼陀罗毒的香气。
城门守卫腰间别的不是铜锣,而是卷起的通缉令,墨线勾勒的眉眼比她临水自照时还要真切三分。
\"跑。\"她对自己说,齿缝里嚼着半块发霉的干粮。
白天钻山沟,荆棘撕开粗布衣裳。有次撞见狼群,她握着青冥剑的手在抖——不是怕野兽,是怕挥剑的动静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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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狼群退去,因为她在兽瞳倒影里看见自己比饿狼更狰狞的脸。
入夜就贴着河岸走,暗流卷着碎冰碴子,几次差点滑进漩涡。有具浮尸漂过身旁,腰牌刻着\"七杀堂\",她盯着那具肿胀的尸体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三天前这个倒霉鬼还在茶摊吹嘘要拿她的人头领赏。
饿极了就啃腰带里藏的炒面,混着血腥味往下咽。渴到极致时,她趴在青苔上舔露水,舌尖碰到冰凉的剑刃才惊觉——不知何时竟把护心镜当成了水洼。
最危险的是黎明前那半个时辰。
身体像灌了铅,眼皮被无形的手往下拽。有次她真的睡着了,梦里回到听雨楼的药房,白芷正往她伤口上抹清凉的药膏。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啃左手——牙齿深深陷进小臂皮肉里,靠着剧痛才没昏死过去。
\"跑啊,祁春韶。\"
她对着虚空喃喃,声音哑得像磨砂
\"你这种祸害……阎王爷都懒得收。\"
……她已经累的没精力跳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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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转角处突然传来铁器碰撞声。
她瞬间滚进灌木丛,护心镜紧贴胸口发烫。透过叶隙看见三个黑衣人正在溪边休整,钢刀上挂着新鲜的血珠——是刚杀完人的状态。
\"那娘们肯定往北去了。\"
\"大人说……咳……她最会钻山沟……\"
祁春韶慢慢后退。一步。两步。靴底碾碎枯叶的声响被恰到好处的蝉鸣掩盖。
直到退出百丈远,她才发现后腰的衣料全被冷汗浸透了。
野人国没教会她的生存法则,玄武国用刀尖一笔一划刻进了骨头里——
活路不是找出来的。
是跑出来的。
《生存指南·摸鱼版》第15条:当你在逃命时,速度就是生命,活着就是护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