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悬中天,银辉透过残破窗棂洒入古宅,将角落的黑影镀上一层冷霜。随着雾气翻涌,那道轮廓逐渐清晰——青灰皮肤紧绷在嶙峋骨架上,空洞的眼窝吞吐着幽黑雾气,腐烂的嘴角咧至耳际,森白獠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蜷缩在床榻阴影里的王生,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掌纹蜿蜒而下,却无法刺痛他早已麻木的神经。这已是第十次轮回,那些镌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碎片,在月光的浸染下愈发清晰:前九次利爪穿透胸膛时的冰凉触感,心脏离体时的撕裂剧痛,还有每一次生命消逝前的绝望与不甘,如同永不停止的走马灯,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他突然仰头大笑,尖锐而癫狂的笑声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枭,“又来了,又来了……”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而呆滞,仿佛早已成为被命运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机械地等待着既定的死亡剧本再次上演。
\"好个茅山杂毛!\"女鬼咯咯冷笑,声音似生锈齿轮碾过石板,喉间震颤的频率却暴露了她竭力掩饰的颤抖。她枯槁的手指骤然攥住月光,凝成黑雾缭绕的利刃,朝着道士手中的拂尘劈去。桃木迸溅的火星混着腐臭在空气中弥漫,七道斩击将拂尘化为齑粉。这熟悉的场景她重复了九次,每一次扬起的青烟都像极了第一次失手杀人时飘散的魂魄。她记得初次挖心时的惊慌失措,记得王生眼中的绝望如何刺痛她残存的良知,记得每一次吞咽心脏时,那股腥甜在喉间蔓延,如同对她的诅咒。如今第十次举起屠刀,她依然不明白为何被困在这无尽的轮回,只能强装狰狞,用癫狂掩盖内心对未知宿命的恐惧。
轰然巨响震得梁柱震颤,腐朽的木门炸裂成木屑。熟睡的王生被气浪掀翻在地,抬头正对上那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女鬼的长发如万千黑蛇狂舞,冰凉指尖划过他脖颈:\"心肝儿,姐姐找你好久了......\"这句台词她重复过九千遍,每个音节都像刻进声带的咒语。王生望着眼前的女鬼,麻木的瞳孔里倒映着九世轮回的残影。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像记住了自己掌纹的走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是对永无止境轮回的绝望。
枯爪轻点王生胸口,幽蓝符咒在皮肤下浮现。无形的力量如蛛网缠住他四肢,寒意顺着脊椎蔓延,五脏六腑似被浸在冰窖。王生脑海中,九次被挖心的剧痛与此刻重叠,痛感早已模糊成一种熟悉的麻木。他傻笑起来,\"来吧,来吧……\"声音里带着解脱般的疯癫。女鬼掌心腾起的黑雾中,她颤抖的指尖泄露了恐惧。看着王生空洞的眼神,她仿佛在照一面破碎的镜子——同样被命运囚禁的傀儡,同样在轮回中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朦胧光影里,泛着莹白光晕的心脏缓缓升起,符文流转如古老诅咒。王生望着自己的心脏,恍惚看见九世轮回的碎片在其中闪烁。女鬼贪婪捧心的姿态不过是最后的伪装,当淡青色的舌头舔过心脏表面,熟悉的腥甜涌来时,她的灵魂在黑雾中哀嚎。第十次吞咽的动作,像被锈蚀的齿轮艰难转动。周身翻涌的黑雾吞没了她的身影,而她知道,月光再次升起时,第十一次轮回又将开始。
古宅重归死寂,王生瘫软的躯体偶尔抽搐。温柔的月光洒不暖浸透寒意的角落,照不透莲台之上的诡谲真相。在这永恒的轮回剧场里,提线木偶般的两人,第十次重复着血腥悲凉的剧目,在恐惧、麻木与绝望中,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谢幕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