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梧并没有回英国公府,而是回到了位于杨柳巷的楚宅。
为了楚兰歌这个身份,她花费了极大的力气。从户籍来历,到这些年的经历,即便是锦衣卫东厂这样的情报组织,也很难查出什么破绽。
一方面,古代的信息传递和收集远比不上现代便利,另一方面就是她自己处处小心谨慎。
楚兰歌并不是一个虚构的假人。
“公子,您回来了?”来开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秀气少年。
谢梧点点头,踏入宅中才问道:“春寒来了吗?”少年连忙点头笑道:“已经在书房里等着公子了,秋溟也来了。”
“好,这几天宅子外面可还安静?”
少年笑道:“官府的人盯了几天就撤了,这几天倒是没什么人。”
“那就好。”
走进书房,两个正在争执着什么的年轻人立刻站起身来,恭敬地见礼,“公子。”
秋溟和春寒都是谢梧心腹中的心腹,早已经自有一套行事策略。什么时候叫小姐,什么时候叫公子都一清二楚,即便是私下也从不会叫错。
谢梧摆摆手笑道:“你俩方才说什么呢?”
春寒今年二十八岁,是春夏秋冬四人中最年长的,也远比秋溟要沉稳得多。
闻言笑道:“秋溟说要帮我去收服花子巷里那些帮会呢。”
谢梧瞥了秋溟一眼,挑眉道:“怎么?真想回去当江湖霸主?”
秋溟撇撇嘴,道:“我只是说,花子巷里那些乌合之众,哪里用得着给他们那么多钱?打两顿就老实了。”
春寒道:“能花钱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动刀子?”
秋溟暗道:他们江湖人的想法是,能动刀子解决的,为什么要花钱?
谢梧示意两人坐下,才看向春寒道:“花子巷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春寒正色道:“这些日子锦衣卫一直盯着六合会,还抓了不少人,那边倒是安静了不少。咱们插进去,那里的势力也没有怎么反应。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们还不起眼的缘故,那种地方……每个月多几个少几个势力都是常有的事。”
谢梧道:“顺风楼呢?”
“一直盯着,英国公府那边没有再去过了。不过顺风楼昨天换了老板。”春寒蹙眉道:“新来的掌柜,原本是六合会京兆分舵的副舵主,这人跟韩昭有点关系。”
谢梧挑眉道:“韩昭是对锦衣卫针对六合会不满了?”
“这是必然的。”春寒道:“司礼监和御马监素有嫌隙,六合会认了韩昭当靠山,沈缺突然针对六合会,韩昭恐怕会认为这是夏璟臣甚至是黄泽想对付他。”
谢梧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思索着道:“如今新郑门一带有哪些势力?”
春寒道:“最大的势力自然是六合会,他们背靠韩昭,这几年行事颇为嚣张。然后是春风楼,这是京城本地的势力,靠赌场发家。京城暗地里的赌场,有六成都是他们家的,背后的人是周家。”
“承恩侯府?太后?”谢梧道。
春寒点头称是,继续道:“然后是盛和会,他们管着京城里许多苦力行当,赚的是辛苦钱,背后倒是没什么大靠山,听说六合会一直想收编他们。不过盛和会的当家是个硬骨头,这几年日子不大好过。再往后就是一些零碎小组织和江湖帮会在京城的眼线了,不值一提。”
在京城混的都不是什么纯粹的江湖帮派,反倒更像是一些行会,管着各种京城的达官显贵们看不上或不好插手的行业。
谢梧道:“锦衣卫和东厂在那里面没有人?”
春寒笑道:“有自然有的,不过都是打散了探子。锦衣卫和东厂那名声,即便是在那种地方,也不好混的。”就算谁投靠了锦衣卫和东厂,也只能暗地里当眼线,真打着这两个名号,只会被人暗中排挤。
江湖人至少表面上都要讲一些义气骨气的,给锦衣卫和东厂当狗,只会让人唾弃。
这种灰色地带,若真那么容易管,也就不是灰色地带了。
谢梧道:“我们在花子巷明面上的势力不必扩张得太快,只需要暗中将情报系统在京城铺开即可,满庭芳到底还是有些地方难以触及的。另外,找一些实力高强,要钱不要命的人,暗中关注即可,不要和他们扯上联系。”
春寒道:“公子是想要这些人……”
谢梧凤眸微眯,声音里透着几分凉薄。
“我需要他们……替我们去送死。”说罢看了一眼两人,道:“就如你说的,能用钱解决的,为什么要动刀子?”
“是,属下明白。”春寒痛快地应道。
说完了正事,谢梧才道:“我回来之前遇到了沈缺,他说近期京城出现了专门针对春闱举子的案子,你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春寒道:“隐约听说过,每隔三年这个时候都有人玩儿仙人跳讹钱。那些要科考的读书人最好名声,倒霉遇上了多半也只敢悄悄给钱了事。”
“讹诈点钱财这种事,锦衣卫不管的吧?”秋溟道。
谢梧道:“据我所知,至少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还有一个是江西去年的解元。”
春寒一怔,摇头道:“这倒是不知道,属下去查查?”
谢梧点头道:“查查看吧,可以去查查清微禅院后面的白微清舍,小心别撞上锦衣卫的人。”
春寒点头道:“是,公子放心。”
南靖公主府。
沈缺面色漠然地走在公主府中,周围路过的婢女仆从都仿佛没看见这位名震京城的锦衣卫指挥使一般匆匆而过。
沈缺从十五岁开始就未曾住在公主府了,但身为南靖长公主驸马的庶子,他时不时依然需要踏入这个让他厌恶的地方。
“大哥。”一个样貌精致的少女从花园的另一头过来,看到沈缺立刻高兴地上前笑道:“大哥,你是回来看熙儿的吗?”
沈缺冷漠的面容多了一丝暖意,语气却依然冷淡,道:“驸马派人去衙门,说是有事找我。”
“哦。”少女有些失望,看看沈缺还是道:“大哥,娘和爹爹他们……”少女正是南靖长公主和驸马沈郁的独女和乐郡主沈熙,虽然母亲十分厌恶这个大哥,但沈熙却对这唯一的兄长很有好感。
只是每每提起大哥,温柔高贵的母亲总会变得歇斯底里。沈熙不愿让母亲难过,明面上也不敢与沈缺有太多交际。
沈缺道:“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回去吧。”
“哦,那大哥你别太辛苦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沈熙道。
沈缺微点了下头,越过沈熙往前走去。
沈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失落地低下了头。
“郡主,殿下不喜欢他,您可别惹殿下生气。”跟在沈熙身边的嬷嬷劝道。
沈熙叹气道:“我知道的。”
“殿下这些年也不容易。”当年的南靖公主也是皇室最璀璨的明珠,驸马出身寒门,却也是才华横溢的当朝探花。两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羡煞了京城多少人。
谁曾想有一日,驸马突然抱着一个孩子回来,说是酒后与外面的女人所生,那女人难产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
当真是将公主殿下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那几年公主府的日子简直可以用鸡飞狗跳水生火热来形容,偏偏公主又不肯跟驸马和离,就连先皇也无可奈何。
最后驸马将沈缺送回老家养着,直到郡主出生三年后,才将沈缺接回京城。
后来也闹出了不少事,直到沈缺十五岁的时候主动从公主府搬了出去,公主府这才消停下来。
“嬷嬷你放心吧,我知道的。母亲每次生过气,自己也很难过。”沈熙道:“有时候我宁愿母亲和父亲早些分开,也许这样母亲会更开心一些。”
嬷嬷摇头叹道:“殿下若是能放下,早就放下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当年先皇也曾劝过殿下,奈何她看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