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脆响打破了大殿的宁静,众人齐齐看去,原来是樊氏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樊氏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跪地请罪,“臣妇无状,请娘娘降罪。”
太后看了一眼想起身求情的秦牧,淡淡道:“无心之失,罢了。还不给英国公夫人换茶盏?”
殿中立刻有宫女上前,将地上的茶盏碎片收走,又有人换上了新的茶盏。
樊氏战战兢兢地坐下,看着对面女儿摇摇欲坠的模样只觉得心如刀绞。她平生最看重的就是这一双儿女,绾儿更是跟着她从卑微的庶女成为信王妃,既是她的心尖儿也是她的骄傲。
如今却只是因为谢梧回来了,就要受如此羞辱吗?
“阿梧,哀家方才说的话,你认为如何?”太后再次看向谢梧,问道。
座下三双目光都定定地盯着谢梧,等待着她的答案。
谢梧起身,缓缓朝太后行了个礼。
“娘娘厚爱阿梧感激不尽,只是……阿梧恐怕不能接受娘娘的美意。”谢梧道。
秦牧猛地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谢梧竟然会当着太后的面拒绝如此厚爱她的提议。
太后的眼神一瞬间也冷了几分,语气却依然温和,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微垂双眸的谢梧,“哦?为什么?阿梧在蜀中有了心悦之人?”
谢梧摇头道:“回太后娘娘,并非如此。只是……前些天京城那些污秽传言不敢污了娘娘的耳朵,信王殿下是阿梧的妹夫毋庸置疑,若是与阿梧再有什么牵扯,先前国公府和信王府的表态岂不是笑话?”
太后闻言笑道:“这有什么?上古时候娥皇女英也是一段佳话。”
“……”拿信王比舜帝,他也配?
“绾儿,你怎么说?”太后笑吟吟地看向谢绾道。
谢绾轻咬着唇角,半晌没有言语。她自然知道太后,甚至是秦牧想听到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凭什么?!这是她的丈夫,她的王妃之位!就因为当年先皇一句话,哪怕谢梧流落在外十几年回来,她就必须将自己的一切都让出来吗?
这一刻,谢绾真的恨极了谢梧。
她想抓着她的衣襟问她:到底凭什么?!
“绾儿?”见她不作声,太后眼眸微沉。
“绾儿?”秦牧神情温柔的望着谢绾,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催促和不悦。樊氏坐在对面,将谢绾的挣扎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怨愤难平。
好半晌,谢绾才抬起头来看向谢梧,低声道:“大姐姐,如果、如果你愿意,绾儿愿意让出王妃之位。”话音未落,眼泪就已经先落了下来。
谢梧看着谢绾摇了摇头,叹息道:“二妹妹这般……”
谢绾察觉到了太后和秦牧的不悦,一时有些慌了,“大姐姐,我……”
“好了。”太后打断了谢绾的话,抬手揉了揉眉心压下了心中的怒气,对谢梧笑道:“阿梧这是心疼妹妹,唯恐绾儿受了委屈,真是个好姐姐。绾儿,你可要好好向你大姐姐学习啊。”
谢绾起身道:“是,母后,绾儿知道了。”
“也罢,阿梧才刚回来,说这些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太后和颜悦色地对谢梧道:“阿梧这些年都不在京城,宫中变化也颇多,绾儿,你陪着阿梧去御花园逛逛,谢夫人就留下陪哀家说说话吧。”
“儿臣领命。”谢绾应道。
樊氏虽然担心女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出门去了。
看着两人出了门,大殿中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太后坐在主位上,神色冷漠地盯着樊氏一言不发。
樊氏开始还能硬着头皮撑着,但时间久了太后依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她额头上渐渐沁出了汗珠。
“牧儿,你去吧。母后和英国公夫人聊聊。”
秦牧起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樊氏,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太后娘娘……”樊氏忍不住开口道。
太后眼神阴冷地盯着樊氏,半晌才悠悠道:“樊氏,当年你算计牧儿的事,哀家一直没有跟你算账。你莫不是以为,这信王妃的位置就注定属于你女儿了?也不想想你自己什么出身?你也配!”
樊氏猛地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臣妇、臣妇……不明白娘娘是什么意思?”
太后道:“你真以为你和谢绾那点小把戏哀家看不透?当初若非皇帝……哼!如今谢家真正的嫡长女回来了,谢绾也该让位了。”
“娘娘!绾儿和信王殿下是两情相悦的,还求您看在……”
“两情相悦?”太后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你自己信么?”
樊氏讪讪道:“但是……但是绾儿也是英国公府的嫡女,大小姐在外多年,性情恐怕有些桀骜。她才回府不过数日,老夫人就被她气得卧病在场。还有信王殿下……”
太后神色平静,居高临下地望着樊氏,声音里带着几分怜悯。
“国公府嫡女?你似乎忘了这个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是怎么来的?”太后漫不经心地道:“卞氏去了那么多年,谢胤可从来没想过要扶正你。樊氏,哀家厌恶贪心不足的人,要不要哀家替你回忆一下,当年……卞氏去世之前,你做过些什么?”
樊氏跪在地上,背后的衣服已经沁湿了一大片。她双目盯着地面,眼中却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太后怎么会知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迟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太后轻哼了一声,“这几年我周家是比从前没落了,但你莫要忘了,从前我周家是做什么的。”
樊氏打了个寒战,她当然记得。
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周氏作为继后受尽荣宠。她的父兄都是手握重兵的将领,她的幺弟正是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
只是后来她的父亲病死,陛下继位之后周家兄长也被召回京城,封了个承恩侯的爵位,兵权却再也接触不到了。至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自然更不可能还留给周家。
但十一年前,正是周家权势最盛的时候。
看着趴在地上簌簌发抖的樊氏,太后眼底满是轻蔑。
“好好劝劝你女儿,阿梧做了牧儿的正妃,她还能做个侧妃。否则……一个不受父兄重视的嫡女,似乎也没什么用了。哀家的牧儿也不是非得娶英国公府的嫡女做王妃,明白么?”
樊氏自然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
如果谢梧嫁入信王府做正妃,谢绾还可以做侧妃。如果谢梧不肯嫁入信王府,那太后也不介意再换一个高门贵女成为新的信王妃。
至于谢绾下场如何,自不必太后多说。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退下吧,好好劝劝你女儿,别一天到晚哭丧着脸,晦气。”太后挥挥手示意樊氏可以退下了。她没有要樊氏的回答,因为在她看来,樊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当年若不是皇帝想要将他母族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塞给牧儿,她怎么会同意让牧儿娶谢绾这个英国公府庶女?
“是,臣妇……告退。”樊氏苍白着脸色,五体投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