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在一旁给年羹尧使眼色,让他赶快行礼问安啊……
年羹尧在那儿杵了半天,终还是跪下道:“臣有罪,臣殿前失仪,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没吭声。
年羹尧抬头来看了一眼皇上,又说了一遍,皇上还是没有理他,他心里也有些慌了。
过了半晌,皇上才淡淡地开口道:“年熙的病是不是好了?”
年羹尧一愣,这皇上忽然怎么提这句了。
但是也只得埋头道:“是好了些,但是身子已是大不如前了。”
皇上又不紧不慢地说:“听说你这个当爹的从来也没去隆科多府上瞧过他?”
年羹尧只得说:“臣回京以来公事繁忙,所以才没有时间过去探望。”
“你是在怪朕将年熙过继给了隆科多了?”
“臣不敢!”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冷眼瞧了年羹尧半晌:“你不敢?朕瞧着你可敢得很呢!”
年羹尧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低头不语,他就是不想去和隆科多和解,就像他就不想给老十三好脸色一样。
年羹尧说到底,在九龙夺嫡的时期他便不是四爷党,而老十三和隆科多这种四爷党他也一早没有任何往来,所以这关系也没办法通过皇上的一两次周旋就能变好的。
可是如今,年熙的病居然在隆科多府上变好了,于情于理他这个当老爹的不出面实在也说不过去,而且这不正是皇上因为觉得他和年熙的八字不合,才将年熙给过继的吗。
这刚一过继人就好了,那不正说明皇上慧眼如炬么。
但是,他宁可舍掉年熙这个儿子也不想去与隆科多站在一处。
皇上失望地看了一眼年羹尧,心里虽有些怒气,但也不多。
对于年羹尧这人,皇上老早心里就有数了,从始至终年羹尧就不是四爷党。
若不是当年皇上将年府上下押在京城,以当时年羹尧正在西北大将军王老十四手头办差的情形,年羹尧这从龙之功可能就要换条龙了。
皇上当然也感激当时年羹尧无论如何,最后还是选择了他,没有选择老十四。
帮他摆平了老十四,夺回了当时老十四手中的帅印,所以后来在平西北之乱的时候又将重任交给他。
只是这人,从头到尾也没有真正地站在皇上这一边。
年羹尧这人,贪功冒进,又得利向前,恃才而骄,擅作威福,实非大才,连自己的亲子亲妹也无从顾及,只求富贵荣华,实在有负圣恩。
说到底,皇上将年熙过继给隆科多,也是最后一次给年羹尧机会。
年熙死,年羹尧变本加厉可能会更快覆灭。
年熙活,年羹尧若能迷途知返,看在自己这个儿子份上主动向隆科多靠近一点,那也表明他在向皇上这边靠近。
如今看来此人对隆科多和老十三这明眼人都知道的四爷党是一点好脸色也不给的,皇上都给他机会递到跟前,连过继儿子这样的事都做了,他依旧没有半分妥协的样子。
皇上盯着年羹尧半天没说话,气氛着实有些紧张。
皇上只是轻轻的拔着手中的十八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年羹尧头上起了些微汗,虽然他也知皇上已经对他起了厌弃之心,但是他也不怕,他这次来京的目的只是为了多在京城安插一些自己的人手,只要等他回到西北,那便是他可以称王称霸的世界。
但是如今他还不能彻底和皇上翻脸,若是皇上不许他回西北,那他之前的一切布局也都失去了作用。
不过,他笃定皇上不会将他怎么样的,毕竟他还是皇上的小舅子,若是皇上明面上处治他,那在外人面前皇上这酷吏的名声怕是更坐实了。
连自己的小舅子也不放过的皇上,还是从龙有功的人,又打了胜仗的人,若是刚一回来就被惩治了,那皇上之前所谓的顾忌兄弟友情的说辞岂不是都是虚言。
年羹尧想到这里也不由得笑了笑,人家还是皇上,好歹给个面子双方都下个台阶。
于是他才说:“臣有罪,臣知罪,臣认人不清,差点延误军机大事,还请皇上恕罪。”
这话锋一转,将他进宫来的目的便扯开了。
皇上面无表情,“起来吧!”
皇上这才让年羹尧起身,年羹尧跪得腿都有些麻了,起来缓了半天才道:“臣上前奏报,直隶巡抚赵之垣无能昏庸,乃是听信了他人的妄言,致使赵之垣被革职查办,此次臣又细查了赵之垣的底细,发现其确是忠君爱国的可用之人。”
“赵之垣因臣一言而被无辜革职,乃是臣之失职大错,臣日思夜想,心中感愧不安,特来向皇上请罪。”
皇上不动声色:“你今日进宫便是所为此事吗?”
“正是!”
皇上点头:“你也是为朕办事,事事亲为已是不易,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年羹尧忙道:“皇上,赵之垣此等忠正之士,若不能为朝廷所用,臣寝室难安啊!”
旁边的苏培盛见年羹尧在那儿卖力表演,不禁扯了扯嘴角。
朝皇上虚看了两眼,发现皇上居然脸上没有一点不悦,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如此良臣倒是朕埋没了。”
年羹尧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赵之垣之事是臣失察之错所致,与皇上并无关系。如果因臣失察,而使朝廷痛失良臣,臣实难安睡呀!”
皇上不置可否,只是脸上的冷霜又加重了些:“如此良臣,你觉得该给他个什么职位呢?”
年羹尧继续道:“皇上之前已革了他的直隶巡抚的职位,再复位恐有不妥,要不,给他个工部通政史一职即可。”
“你真坚持如此吗?”
年羹尧跪道:“臣已一错,不可再错。请皇上容臣有错则改。”
皇上点头:“既然你如此力荐,那朕就成全你吧!”
年羹尧嘴角露出一丝得意,从地上爬起来:皇上果然不敢将他怎么样。
且听皇上又说:“你,一心为国,忠贞有加,朕自然视你为肱股之臣。”
年羹尧面露喜色,跪道:“臣磕谢皇上。”
皇上挥挥手,待年羹尧出去了,才将桌上的一份奏折打开,看了看,嘴角露出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