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的烽烟在黎明前划破天际时,苏辰正在定北军帅帐内推演沙盘。东陵“雪狼旗”已至河套平原,三万铁骑踏碎冰河的声响,透过八百里加急军报,震得帅案上的鎏金狼头令箭微微发颤。
“公子,前锋营回报,东陵人用的是‘雁翎阵’,阵眼藏在左翼第三队。”狼卫统领阿古达玛掀开帐帘,铠甲上的冰碴子簌簌掉落,露出颈间与苏辰同款的狼头刺青。
苏辰盯着沙盘上代表东陵的蓝色旗幡,忽然用骰子敲了敲代表定北军的黑色令旗:“传令下去,让‘黑狼骑’绕道贺兰山口,用西域商人的驼铃声作号——东陵人听得懂狼嚎,未必懂驼铃。”他忽然瞥见阿古达玛腰间挂着的羊皮卷,正是昨夜从西域商队截获的七国合纵图,“南楚水师到哪了?”
“已过长江中游,正向赤壁旧址集结。”阿古达玛压低声音,“据暗桩回报,七国盟主的密使昨夜进了东陵大营,信物是枚刻着九鸾纹的玉符。”
苏辰的手指顿在沙盘上,九鸾纹正是大胤皇室的图腾。他忽然想起女帝楚昭宁眉间的朱砂痣,想起璇玑殿案头未批的折子——原来七国合纵的真正目的,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妄图颠覆女帝的统治。
“备马。”他扯过玄色战袍披在肩上,鎏金腰牌在甲胄外泛着冷光,“去会会东陵的‘雪狼’。”
河套平原的战场飘着细雪,东陵主帅耶律洪基的银色盔甲在阵前格外耀眼。他望着对面烟尘中驰来的黑马,见马上少年披着定北军的狼头斗篷,腰间悬着的不是长剑,而是一串镶玉骰子,不由得放声大笑:“大胤无人了么?派个纨绔来送死?”
苏辰勒住缰绳,骰子在掌心叮当作响:“耶律将军可知,三年前在北疆,我用这骰子崩了你们三位千夫长的眉心?”他忽然抬手,三枚骰子夹着雪花破空而去,“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定北军的‘狼嚎骰’。”
话音未落,东陵阵中突然传来惨叫——三员副将的头盔中央各嵌着枚骰子,猩红的血珠顺着骰点渗出。耶律洪基的脸色骤变,他终于想起草原上的传说:定北军有支神秘的“狼眼卫”,专以骰子为暗器,取敌将首级于百步之外。
“放箭!”他怒吼着挥动令旗,却见定北军阵中忽然推出上百架改良的床弩,弩箭尾部绑着浸过桐油的麻绳。苏辰打了个响指,阿古达玛带着黑狼骑从侧翼杀出,手中火把抛向结着薄冰的河面——浸透烈酒的麻绳遇火即燃,冰面下事先埋好的火油轰然炸开,蓝焰映得雪原一片妖异的紫。
“雁翎阵最怕首尾难顾,耶律将军的左翼,可是卖给南楚水师了?”苏辰策马逼近,望着对方阵脚大乱,忽然从怀中掏出七国合纵的密信,“你们盟主答应给东陵的河套牧场,其实早被西戎人划进了羊皮地图——要不要看看?”
耶律洪基盯着信末的九鸾纹玉符拓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狼嚎。定北军的“狼头旗”不知何时已插在贺兰山口,红底黑狼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正是他昨夜派去偷袭粮道的五千骑兵全军覆没的信号。
“撤!”他咬牙切齿地掉转马头,却见苏辰抬手又是三枚骰子,这次钉在了他马鞍的雕花上:“给你们盟主带句话,大胤的龙椅,不是谁都能坐的——尤其坐龙椅的人,手里握着的,可是定北军的刀。”
雪越下越大,苏辰望着东陵残军 retreating 的方向,忽然听见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女帝的銮车在数十骑禁军护送下驶来,车帘掀开,楚昭宁望着他染血的战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苏卿这一仗,可是坏了朕的‘诱敌深入’之计。”
苏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时,骰子从袖中滑落,滚到女帝脚边:“陛下想钓的,是七国盟主这条大鱼。”他抬头,雪花落在睫毛上,“但东陵铁骑若过了河套,定北军的粮草线就断了——臣赌的,是陛下舍不得让定北军饿肚子。”
楚昭宁忽然轻笑,指尖划过案上的七国合纵图:“你倒是聪明,知道朕为何把赤鳞令给你。”她忽然抽出袖中佩剑,剑尖挑起苏辰下颌,“可你知道吗?七国盟主,姓宇文。”
四个字如重锤砸在雪地上,苏辰瞬间想起宇文崇被抓时,袖口暗纹正是九鸾纹的变形。原来老权臣不过是台前傀儡,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躲在东陵军中的宇文家旁支,妄图借七国之力复辟大周王朝。
“臣恳请陛下,让定北军直插幽州。”苏辰叩首时,狼头斗篷上的积雪簌簌而落,“宇文家的老巢在幽州,那里藏着当年七王之乱的兵符。”
楚昭宁望着远处燃烧的冰河,忽然将佩剑递给苏辰:“这是朕登基时,定北公亲手锻造的‘斩龙剑’。”剑柄上刻着的狼头与龙纹相互缠绕,“去幽州吧,若能带回宇文家的兵符,朕许你……”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苏辰锁骨下的刺青上,“许你看遍璇玑殿的密档。”
雪幕中,銮车缓缓调头。苏辰握着斩龙剑,忽然听见阿古达玛在身后禀报:“公子,京都传来急报——户部右侍郎畏罪自杀,账本里夹着张字条,写着‘西域佛窟,石佛第三指’。”
他摩挲着剑柄上的狼头,忽然想起祖父密信里的地图,西域佛窟正是定北军当年埋藏粮草的秘所。而石佛第三指,指向的或许不是宝藏,而是七国合纵的最后一块拼图——西戎的“金鹰旗”。
“传令下去,黑狼骑随我去幽州,狼眼卫转道西域。”苏辰翻身上马,斩龙剑的寒光映着天边将熄的烽火,“告诉父亲,把两淮盐引的亏空数字,换成西戎战马的数目——这场仗,该算总账了。”
暮色中的草原响起狼嚎,与远处长安的暮鼓遥相呼应。苏辰望着手中染血的骰子,忽然发现骰点缝隙里嵌着半片蓝色羽毛,正是东陵“雪狼旗”的翎毛。他忽然轻笑,将羽毛收入锦囊——这是给女帝的信,告诉她七国盟主的下落,藏在每一片飘落的雪花里,藏在每一声狼嚎的余韵中,更藏在他们共同的目标里:
踏碎七国合纵的野心,让大胤的龙旗,永远在九州的晴空下飘扬。
马蹄声碾碎薄冰,定北军的铁流向着幽州进发。苏辰知道,幽州城下,宇文家的兵符之争,将是他与女帝联手布下的最险一局——赢了,便是七国瓦解的开端;输了,便是定北军的末路,和女帝龙椅下的万丈深渊。
但他不怕赌,因为他是苏辰,是定北军的狼崽子,是女帝手中的刀。而刀的使命,便是在最寒冷的冬夜,劈开所有阻挡帝业的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