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的青石板路上结着薄冰,苏辰的玄色战袍被西北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城楼上高悬的“周”字白旗,狼头斗篷下的指尖悄然扣紧了斩龙剑的剑柄——那是宇文家祖上僭越称王时的旗号,如今竟在大胤的地界上招摇。
“公子,城门守军袖口有金鹰纹。”阿古达玛压低声音,手按在腰间弯刀上,“是西戎的‘金鹰卫’。”
苏辰盯着城墙上晃动的金甲,忽然瞥见某面白旗的褶皱里绣着半只九鸾纹——与七国合纵密信上的玉符如出一辙。他忽然轻笑,从袖中摸出东陵的“雪狼翎”抛向空中:“传信号,让狼眼卫从下水道入城,目标——宇文家祠堂。”
更鼓响过三通时,幽州城的地下水道里,二十道黑影如游鱼般穿梭。苏辰握着涂了荧光粉的骰子,借着磷火微光,看见石壁上刻着的大周文字:“太祖武皇帝之陵,禁入者死。”他忽然顿住,想起祖父曾说,宇文家的兵符是当年七王之乱时,从定北军手里抢走的“狼首令”。
祠堂内的烛火突然熄灭,苏辰本能地甩出三枚骰子,却听见金属相撞的脆响。黑暗中,有人用西域口音的官话笑道:“定北军的狼崽子,长大了。”
火折子亮起,照亮了神龛前的身影——头戴金鹰冠、身披孔雀翎甲的西戎大王子慕容烈,手中握着的,正是刻着狼首纹的青铜兵符。苏辰的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为何七国合纵图上,西戎的标记始终模糊——原来他们早就和宇文家勾结,妄图用定北军的兵符号令北疆铁骑。
“慕容王子来幽州,是拜祭大周先帝,还是盗我大胤的兵符?”苏辰的斩龙剑缓缓出鞘,狼头与龙纹在火光下交相辉映。
慕容烈大笑,孔雀翎甲上的宝石折射出诡异的光:“苏公子可知,这兵符上的狼首,本就是我西戎的图腾?当年定北公从我们手里抢走它,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他忽然抬手,神龛后转出百名金鹰卫,弩箭上的倒钩泛着蓝汪汪的毒光,“更何况,你们的女帝陛下,可是当年屠我西戎王庭的罪魁祸首。”
苏辰的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阿古达玛带着黑狼骑破顶而入,狼头弯刀劈开弩箭的瞬间,他看见慕容烈将兵符塞进神龛暗格,启动了地上的八卦机关。
“公子,机关阵!”阿古达玛的弯刀卡在石缝里,地面突然浮现出大周的星象图,十二道青铜狼首从墙壁探出,发出摄人心魄的狼嚎。
苏辰盯着星象图上的“天枢星”位置,忽然想起女帝给的赤鳞令上刻着的正是北斗纹路。他将斩龙剑插入“天枢”,龙纹剑柄与狼首兵符的暗纹竟完美契合,地面轰然裂开,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宇文家的真正秘窟,藏在祠堂地宫。
“慕容王子,要不要下去看看?”苏辰踩着石阶而下,骰子在掌心转得飞旋,“或许能找到你父亲当年藏的东西。”
地宫深处的青铜门刻满了战阵图,苏辰将兵符按在中央狼首凹槽,门内突然喷出烈火。他早有防备,甩出浸过冰水的狼头斗篷,火舌中,他看见门内石台上摆着的,不仅有十二道狼首令,还有卷着九鸾纹的密诏——竟是当年七王之乱时,宇文家私刻的“禅位诏书”。
“原来你们的‘清君侧’,不过是拿假诏书骗人。”苏辰冷笑,忽然听见地宫顶部传来重物坠落声,慕容烈带着金鹰卫破墙而入,手中握着的,是从西域佛窟取来的“金鹰令”。
两枚令牌在空中相撞,激起耀眼的火花。苏辰趁机踢向石台上的战阵图,十二道狼首令突然悬浮而起,在空中组成定北军的“北斗战阵”。慕容烈的瞳孔骤缩,他终于认出,这正是当年定北公大破西戎十万铁骑的绝杀之阵。
“告诉你们盟主,假诏书骗得了愚人,骗不了定北军。”苏辰收起兵符,战阵的光芒映得他眉眼如霜,“还有,西域佛窟的石佛第三指——”他忽然掏出从户部账册得来的密信,“指向的不是宝藏,而是你们埋在玉门关的粮草库。”
金鹰卫的弩箭突然齐发,苏辰挥动斩龙剑,龙纹剑气劈开箭雨,同时踢动战阵图,十二道狼首令如利刃般飞出,将慕容烈的孔雀翎甲削得粉碎。西戎王子踉跄后退,忽然看见地宫深处的石壁上,刻着大胤女帝楚昭宁的画像——竟与宇文家供奉的“大周妖后”一模一样。
“原来你们怕的,从来不是兵符,而是陛下眼中的天下。”苏辰捡起掉落的金鹰令,忽然听见地面传来闷响,是黑狼骑攻破幽州城的号角。他转身走向青铜门,忽然顿住,“慕容王子,要不要赌一把?赌你们西戎的金鹰,能不能飞过定北军的狼头旗?”
晨光穿透地宫的气窗,照在苏辰染血的战袍上。他望着手中重新集齐的狼首令,忽然想起女帝在璇玑殿说的话:“七国合纵,合的是贪心,纵的是野心。”而宇文家的祠堂地宫,终究成了他们野心的 burial ground。
幽州城头,“周”字白旗被扯下,定北军的狼头旗重新升起。苏辰站在垛口旁,看着远处烟尘中驶来的銮车,车帘掀开,楚昭宁的金步摇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她望着他手中的兵符,忽然递出一方刻着狼龙纹的玉印:“这是定北军的调兵印,即日起,你代朕掌管北疆十万铁骑。”
苏辰单膝跪地,玉印触到掌心的瞬间,忽然发现印纽处刻着极小的“永徽”二字——正是女帝登基的年号。他忽然明白,这从来不是赏赐,而是赌局的延续:女帝将定北军交到他手里,既是信任,也是制衡,更是将他彻底绑上了帝业的战车。
“陛下可曾想过,若臣拿了兵符自立?”他抬头,目光撞上女帝眼底的寒星。
楚昭宁忽然轻笑,指尖划过他锁骨下的狼头刺青:“你祖父当年把你扔进赌坊时就说过,苏家人的血,一半是狼血,一半是龙血。”她忽然转身,望着天边南飞的雁群,“而朕要的,是让这两种血,都流进大胤的万里山河。”
夜风卷起城墙上的残雪,苏辰摸着手中的兵符,忽然听见城下传来马蹄声——西域狼眼卫的信使到了,带来的不仅有玉门关粮草库的地图,还有个震惊的消息:七国盟主的密使,已带着九鸾纹玉符前往南楚水师,而那玉符上的刻痕,竟与女帝的贴身玉佩一模一样。
“公子,”阿古达玛递来染血的战报,“西戎大营传来消息,他们的‘金鹰旗’降了半寸——怕是要议和。”
苏辰望着女帝远去的銮车,忽然将兵符与赤鳞令系在一起。他知道,幽州之战不过是开胃菜,真正的硬仗,是即将在长江展开的水师对决,是藏在九鸾纹里的皇室秘辛,更是女帝与他之间,从未说破的默契与猜忌。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混着风声,“定北军分兵两路,一路随我南下赤壁,一路镇守玉门关。”他忽然摸出那半片雪狼翎,对着阳光细看,发现翎毛根部刻着极小的“宇文”二字——原来七国盟主,竟姓宇文,是女帝当年亲手斩落的七王余孽。
暮色中的幽州城亮起灯火,苏辰站在狼头旗下,望着远方起伏的山脉。他忽然明白,这场帝业之争,从来不是一人一旗的胜利,而是无数像他这样的棋子,在权谋与战火中辗转,用鲜血与智慧,为女帝铺就那通向九州一统的路。
而他,苏辰,定北军的狼崽子,终将在这铁马冰河的征途中,褪去所有的荒唐与伪装,成为女帝手中最锋利的刀——劈开七国的壁垒,斩断权臣的枷锁,让大胤的龙吟,响彻天下每一寸曾经分裂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