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的朔风裹挟着沙砾,如刀刃般刮过苏府飞檐翘角,将屋檐下悬挂的曼陀罗灯笼撞得东倒西歪。膳房内蒸腾的白雾却将寒意尽数隔绝,蒸腾的热气中漂浮着糯米甜香与桂花蜜的芬芳,可这份温暖却在第一笼糕点出炉的瞬间,被诡异的气息彻底撕碎。
七岁的楚明渊踮着脚趴在油亮的榆木案板边,鼻尖几乎要贴上冰凉的木面。他圆睁着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厨子将雪白的面团压进曼陀罗形状的模具。当蒸笼揭开的刹那,氤氲热气中,本该固定的糕点花纹竟如活物般扭曲蠕动。\"花纹在动!\"孩童尖锐的惊叫声刺破白雾,只见花瓣纹路渐渐化作苏明棠帛书上的\"献祭\"二字,暗红的色泽仿佛浸染了鲜血。
案板上的老厨子吓得后退半步,手中的枣木铲\"当啷\"坠地。而恰在此时踏入膳房的楚昭宁却神色自若,鎏金护甲划过案板边缘的瞬间,暗红色汁液顺着模具纹路蜿蜒渗出,在雪白的面粉上勾勒出诡异的脉络,宛如某种神秘的召唤仪式。十六岁的苏明棠几乎条件反射般弹出袖中银针,可还未等针尖触及糕点,楚明渊已好奇地抓起一块塞进嘴里。
\"明渊!\"三十六岁的苏辰怒吼震得房梁簌簌落灰。将军箭步上前抱起侄子,却见孩童脖颈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淡红印记,瞳孔泛起诡异的幽绿。嘴角溢出的糕点渣里,几条半透明幼虫正蠕动着细小肢体,在案板上留下蜿蜒的黏液痕迹。楚昭宁却不慌不忙地从绣着金线曼陀罗的袖中取出玉瓶,莲步轻移间裙裾扫过满地狼藉:\"小孩子贪吃,不过是馅料里混了些朱砂罢了。\"
\"定国公夫人这药,怕是另有乾坤。\"七旬的南宫绝剧烈咳嗽着挡在苏明棠身前,苍老的手指捏着发黑的银针微微颤抖。药囊里的曼陀罗花突然全部枯萎,干枯的花瓣如黑色雪片簌簌落在楚昭宁的绣鞋边。女帝却只是轻笑,袖中鎏金铃铛残件发出的嗡鸣,与楚明渊体内蛊虫的蠕动声形成诡异共鸣。
苏辰盯着妻子袖口滑落的鎏金铃铛,二十年前漠北商队首领临终前的嘶吼突然在耳畔炸响。垂死的商人死死拽着他的衣角,血沫混着沙砾吐在他手背:\"鎏金铃响...双月归位...鼎中藏着帝王的...\"记忆与现实重叠,此刻楚明渊颈间的印记与楚昭宁腕间青纹,正随着铃铛声组成完整的蛊王图腾。膳房阴影处,不知何时爬满了指甲盖大小的蛊虫,它们复眼泛着幽蓝光芒,密密麻麻地朝着楚明渊汇聚。
\"把解药交出来!\"苏辰佩剑出鞘三寸,寒光映照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楚昭宁却突然将玉瓶抛向空中,瓶中药汁在空中化作巨大的血色曼陀罗,锋利的花瓣如刀片般割破众人衣袖。苏明棠眼疾手快展开帛书,蛊文符号在空中交织成防护罩,堪堪挡住飞溅的毒汁。可就在这瞬息之间,楚昭宁已抱起挣扎的楚明渊,女帝发间的鎏金步摇脱落,露出后颈处与帛书一模一样的蛊文刺青。
\"明渊乖,姑奶奶带你去看好玩的。\"楚昭宁的声音甜得发腻,却让苏辰寒毛倒竖。他挥剑斩断扑来的蛊虫,却见这些怪物被劈开后流出青黑色汁液,与楚昭宁腕间的纹路如出一辙。南宫绝颤抖着将银针浸入楚明渊吐出的残渣,针尖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药碗里的混合物自动排列成二十年前商队坠鼎的路线图,终点赫然指向苏府地窖——那里藏着的半块青铜鼎残片,此刻正发出低沉的嗡鸣,震得膳房碗碟叮当作响。
\"我不要去黑渊...不要当祭品...\"楚明渊带着哭腔的挣扎如惊雷炸响。苏辰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十六年前从漠北带回的不仅是鼎的残片,还有先帝密诏的一角,上面同样写着\"双月合璧,血祭启封\"。此刻看着楚昭宁腕间暴涨的青纹顺着孩子手臂爬向心脏,他终于明白,二十年前那场商队坠鼎,竟是为今日献祭埋下的惊天伏笔。
就在此时,膳房的炉火突然窜起三丈高,将众人扭曲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楚昭宁抱着楚明渊退至门边,鎏金铃铛残件发出刺耳长鸣,所有蛊虫整齐地转向苏辰。女帝嘴角勾起冷笑,在火光中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阿辰,你以为护住了鼎就能改变天命?明渊和明棠的血脉,从出生起就注定是蛊王复苏的钥匙。\"
轰然巨响从苏府地窖传来,整座府邸的地砖开始龟裂。黑沙顺着裂缝涌出,南宫绝望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先帝临终前的呓语:\"当膳房糕点现血纹,双月之子必归位...\"而此时,初升的夜空中,本该只有一轮明月的天际,竟隐隐浮现出另一轮血色弯月。更糟糕的消息接踵而至——西北军异动的急报如雪片般传来,赵统领麾下的将士不仅双眼泛起竖瞳,更举兵围困了重镇雁门关。
\"我去镇守军中。\"三十二岁的姨娘手持长剑踏入膳房,她发间的银饰随着动作轻响,眼神却坚定如铁。作为苏府中唯一精通兵法的女将,她深知此刻西北防线不容有失。苏辰正要开口阻拦,却见姨娘已将兵符紧握手中:\"兄长守护明渊,我守住国门。待归来时,定要将这蛊虫之乱彻底终结。\"
寒风顺着裂缝灌进膳房,扑灭了几盏烛火。楚昭宁抱着楚明渊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而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