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吾卫撞开九皇子府的大门时,举着火把涌入九皇子府时,一股浓烈的药香混着地窖特有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九皇子才将将回府,换了衣裳正准备休息。
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倒是让他震惊,此时的九皇子被两个侍从搀扶着站在廊下,单薄的白色中衣外只随意披了件青色外袍,碧绿的眼眸在火把的映照下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
“深夜叨扰,九弟见谅。”
杨嘉仪蹙眉上前,抢先开口。
她从身后的人手上接过一件披风,轻轻的将它披在九皇子肩上:
“夜里凉,你身体本就不好…...”
“搜仔细了。”
杨景琰冷笑着挥手,满不在乎的模样:
“连耗子洞都别放过!”
杨嘉仪的话被杨景琰打断,未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九皇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袖中掏出的帕子上赫然沾着暗红。
杨嘉仪一愣,顺手攥住他手腕:
“你咳血了?”
只见帕子上血迹斑斑。
“我没事,长宁姐姐。”
杨景琰将人手派出去搜查九皇子府,自己则是径直推开内室的门:
九皇子的书房不大,陈设极简。门一打开,便是一股清苦的药香幽幽弥散。
书房的北墙一列竹制书架,架上整整齐齐码着《伤寒论》《千金方》等医典,唯有一卷手抄的《胡语译注》略显突兀,书脊已摩挲得起了毛边。
窗下置一张老柏木案,案面漆色斑驳,右上角永远摆着一只粗陶小瓶,里头插着三两枝干枯的沙枣花——那是西域商队年年捎来的风物。
案头上放着一盏素纱灯,灯罩上隐约可见稚拙笔触勾勒的大漠孤烟,看来应是幼时所绘。
灯旁搁着个褪色的锦囊,半截褪色的红绳露在外头,里头装着片残缺的胡琴桐木,琴板暗纹如泪痕。
最显眼的,是案后悬挂的一幅素绢画——没有题跋,没有印章,只以淡墨勾了个戴纱女子的侧影。
画下供着盏薄胎白瓷杯,杯中清水每日一换,杯底沉着两颗来自西域的孔雀石,碧色如那双遗传自母亲的眸子。
墙角矮几上,一局残棋已摆了多年。黑子围成的阵势,恰似玉门关外的地形。偶尔夜风穿帘,棋子轻响,恍若驼铃遥渡流沙。
案几正中摊开的《孝经》上,朱笔在“生事爱敬”四字旁晕开一片水痕,将纸背透着的胡语诗笺染得愈发模糊——那上面写着:
“天山的雪化了十次,长安的枣花可曾落到母亲的坟前?”
杨景琰扫过书案上的一本《西域风物志》,嘴角微勾:
“九弟身子骨最不好,对这西域外邦之事倒是十分留意。”
沈知韫跟在太子身后,借着查看书房的机会,指尖掠过书架上的青玉镇纸。
镇纸底部竟刻着与于阗公主玉镯上同样的纹路。
此时,后院突然传来声响。金吾卫从后院匆匆而来,官靴上沾着古怪的青灰色苔藓。
“启禀太子殿下,后园假山有异。”
众人赶到时,只见假山后的暗门洞开,露出条通往地下的石阶。
不同于预想的阴森,阶下飘来阵阵清冽的檀香。
地下密室灯火通明,四壁书架上整齐码放着:
西域密档、兵器图册、药方密卷……
杨景琰冷笑:
“没想到九弟府中还真是别有洞天……”
杨景琰刚要上前,九皇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溅满鲜血。
趁众人分神之际,九皇子袖中滑落一枚钥匙。
杨嘉仪俯身去拾,却见九皇子以唇语无声地说:
“妆奁……暗格……”
沈知韫适时挡住太子视线,指着密室墙上西域地图:
“太子殿下请看,于阗与室韦的商道标注,与鸿胪寺记载大有出入。”
杨嘉仪借着搀扶九皇子的动作,指尖悄然探入他袖中,触到一张对折的桑皮纸。
九皇子碧眸微阖,气若游丝地呢喃:
“长宁姐姐当心,当心献礼千秋节献礼。”
杨景琰突然抽出身旁金吾卫的佩剑,他挑开玉案上的密匣,几卷画轴滚落在地——竟是鸿胪寺地形的构造图,每处出入口都标注着金吾卫换岗的时辰。
“九弟当真好手段。”
杨景琰反手剑尖抵住九皇子咽喉:
“连禁军布防都……”
“皇兄!”
杨嘉仪横跨一步挡在九皇子身前:
“九弟病弱之躯,他做这些有什么用!定然是有人陷害!”
她广袖一拂,故意碰倒青玉笔洗,沈知韫立即跪地佯装收拾,打破僵局。
此时金吾卫匆匆来报:
“启禀太子殿下,在九皇子寝殿妆奁暗格中发现此物!”
呈上的锦盒里,静静躺着半枚玉珏——与凶案现场的残片倒是严丝合缝。
杨景琰看到这半枚玉珏并未展颜,而是脸色骤变变得凝重起来。
这玉珏本该锁在东宫,如今竟出现在此……
九皇子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刚刚换过的干净帕子上赫然又出现一抹殷红:
“臣弟……愿以性命起誓……”
他颤抖着从袖子中取出一封密信,正是杨嘉仪刚刚不小心触碰到的桑皮纸:
“此次四方馆遭遇行刺,与我无关。而此物……正是今晨突然出现在臣弟每日喝药的碗下……”
杨嘉仪接过展开,竟是太子的笔迹:
“诛杀九皇子以谢西域。”
“伪造!”
杨景琰突然暴怒,指着九皇子:
“孤岂会下此令?!”
现场死寂。
沈知韫注意到杨景琰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杨景琰的剑锋仍抵在九皇子颈间,眼中寒芒闪烁:
“九弟,你费尽心机,不就是想替你那胡姬母亲报仇吗?”
他冷笑一声:
“当年她勾结西域细作,意图毒害父皇,被赐死已是恩典——如今你联合这些蛮夷,趁着父皇千秋节在即,可是想要让皇室蒙羞?”
九皇子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讥诮,碧绿的眸子如深潭般幽冷:
“太子哥哥此言差矣......咳咳......若我真要报仇,何须等到今日?”
“吐蕃使者遇刺,凶手逃窜的方向......指向你的府邸。你又作何解释?!”
杨景琰质问道。
九皇子碧绿的眸子微微一缩,还未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刺客在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