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席间的宋言初将杨嘉仪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执杯的手微微收紧,玉白的指节泛起青痕。
杨嘉仪酒意上涌,双颊酡红,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琉璃盏,故意忽视对面宋言初的盯着她的眼神。
她醉眼朦胧地看着身侧的沈知韫,他一滴酒未沾端端着坐在那儿。
他今日的水蓝长衫在这宫宴中看着过于素净,不过也是,沈知韫的衣裳哪件都是这个风格。杨嘉仪的目光下移,看向他的玉带束腰,束腰紧裹衬得身形愈发清瘦挺拔。
万千烛火映照下,那张素来清冷的面容镀上一层暖色,却仍掩不住眉目间的疏离之意。他那双眼好像只有在看到自己时,才会涌起暖意。
杨嘉仪的目光又落在他执杯时露出的那截手腕,白得晃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酒盏,倒比那上好的瓷器还要莹润三分。
杨嘉仪不自觉地舔了舔发干的唇。也许是她真的喝醉了,她只觉得沈知韫这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格外诱人……
那微抿的薄唇,低垂的长睫,还有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都让她心尖发痒。
她真的好喜欢看他这副清冷自持的模样,她有点想看他为她乱了方寸的样子。
“驸马……”
她含糊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醉意的绵软,眼波流转间尽是藏不住的情意。
沈知韫被杨嘉仪软绵绵地拽住衣袖,她仰着脸,眼尾还泛着微醺的绯色,嗓音甜得像是浸了蜜,她又唤了他一声:
“驸马……”
他耳尖瞬间红透,连呼吸都滞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却又不敢挣脱。
杨嘉仪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蹭,发间淡淡的香气混着酒意萦绕过来,他喉结滚动,半晌才低低吐出一句:
“……殿下,您喝醉了。”
沈知韫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偏生杨嘉仪听得清楚,反而笑盈盈地又凑近几分:
“是醉了,一见驸马,我就醉了……”
沈知韫僵在那,连脖颈都漫上一层薄红,活像是被欺负狠了,偏又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杨嘉仪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她还没摸到就听上方传来一声:
“嘉仪!堂堂公主之尊,这般姿态成何体统?”
高座上的皇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眉头越皱越紧。他重重搁下酒盏,玉器碰撞的脆响让殿内骤然一静。
他目光扫过杨嘉仪绯红的脸颊和仍拽着沈知韫的手,语气严厉起来:
“来人,扶长宁公主去偏殿醒酒。”
几名宫娥立刻上前,正要搀扶,杨嘉仪却不满地嘟囔着往沈知韫身后躲。
沈知韫下意识侧身相护,正要开口请命陪同,忽听一道女声响起:
“驸马且留步。”
昭和长公主缓缓起身,她似笑非笑地睨了沈知韫一眼,眼神里深邃的叫人看不透:
“皇上既说是醒酒,驸马跟去反倒不妥。”
沈知韫身形微僵,眼见杨嘉仪被宫人半扶半架地带走,只得躬身应道:
“微臣……遵命。”
沈知韫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隐忧,昭和长公主的话,他不能拒绝。
杨嘉仪起身离席时脚步已有些虚浮,一直坐在那她倒是没感觉,这一站起来她便想着去如厕。
待她踉跄着从净房回来时,她的酒已经醒了许多。她摆摆手打发了那些个宫女,自己则在御花园里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杨嘉仪欣赏着月色,待她行至假山处时,忽被一道修长身影拦住了去路。
那背影,她一眼便认出来是宋言初。
宋言初显然在席间也饮了不少,素来深邃稳重的眸子此刻泛着微红,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
杨嘉仪转身想走,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宋言初的力道大得惊人,将她整个人抵在了嶙峋的假山石上。
“宋大人这是做什么?”
杨嘉仪蹙眉挣扎,却被他欺身逼近。
月光下,宋言初的眼神晦暗不明,带着几分醉意与说不清的执拗。
“公主出门为何没有带着念安?”
他另一只手撑在她耳侧,声音低哑。
“宋大人连本公主出门带哪个婢女都要管?”
这次,她是故意没有带念安入宫的。没想到宋言初竟然会问她,这念安与宋言初又是什么关系?
宋言初摇了摇头,他的呼吸带着灼热,他隐忍的看着杨嘉仪,薄唇微启:
“公主为何突然不喜欢我了?因为那个沈知韫?他哪里有我好……”
宋言初看向杨嘉仪的眼神执拗得可怕。
不等杨嘉仪回答,他忽然扣住杨嘉仪的后颈,不容抗拒地,低头吻了下去。
杨嘉仪猝不及防,唇上传来滚烫的触感。
她猛地睁大眼睛,抬手就要推开他,却被他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了腰身。他的吻带着几分凶狠,像是压抑了太久终于失控,舌尖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般索取。
假山后的阴影里,两人的身影几乎融为一体。杨嘉仪挣扎间发髻散乱,金钗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言初却恍若未闻,掌心贴着她的后颈,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吻得愈发深入。
夜风拂过,吹不散两人之间纠缠的酒气与灼热的呼吸。
直到杨嘉仪狠狠咬破了他的舌尖,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宋言初才如梦初醒般松开她。
他喘息着后退半步,唇上还沾着血渍,眼神却渐渐清明起来,染上一丝慌乱与懊悔。
“啪——”
一声脆响在假山后骤然炸开,杨嘉仪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震得她掌心发麻。
宋言初竟未躲闪,硬生生受了这一下,半边脸瞬间浮起红痕,唇角甚至渗出一丝血丝。
他原本还有些迷蒙的醉眼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地彻底清明,眼底翻涌的欲念和执拗被这一耳光生生打的散了又散,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隐隐的痛色。
杨嘉仪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灼灼,声音却冷得像冰:
“宋言初,你放肆!”
她狠狠擦了下被他酒气沾染的唇,指尖都在发抖:
“借酒装疯?谁给你的胆子!”
夜风再次掠过,这一次风吹散了酒气,却吹不散她话音里的怒意。
宋言初喉结滚动,似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低笑了一声,嗓音沙哑:
“……臣,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