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不过须臾,便已夜深人静。
青黛被支去了大相国寺,因为是私自外出,怀兮不想惊动王语凝。
她穿着披风,戴着宽大的帽子,孤身一人去了后院马棚,偷偷牵了一匹马,自后院溜出了骠骑将军府。
夜路本就难行,怀兮又要掩人耳目,于是格外小心。
等怀兮到达御贤王府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好在一路还算平安无事。
王府的小厮自是接到了上面指示,很快便认出这个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的姑娘是主子要等的人,迎上前来。
怀兮将马鞭递到看门小厮手上,沉声问道,“现在几时了?”
小厮忙不迭的答,“戌时三刻。”
“很好,不早也不晚。”
怀兮掐准了时间来的,到的太早,会显得自己心虚。
到的太晚,会让本就盛怒的赫连襄失去耐性。
午后,裴讷差人送信过来,他已出发前往建宁。
盈都城内,他来去自如,这表示赫连襄自他被发落往建宁后便放弃了对他的监视。
毕竟,赫连襄要监视的人那么多。
多一个裴讷,便多浪费他几名探子。
怀兮相信,比起浪费时间在一个莫须有的情敌身上,赫连襄更想监视那些对他更有用的人。
比如,陈兴文。
所以,即便怀兮现在迫切想要见到陈兴文,她也不能轻举妄动。
怀兮被一名身穿鹅黄色小衫的婢女带着进入府内,那婢女身形窈窕,模样清秀,衣着有些不凡。
甚至,比凝书公主身边的常雯衣着还要讲究几分。
想必,这位应当就是赫连襄的贴身婢女了。
果不其然,一路行来,凡是见着这名引路婢女的下人,必定要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句,“漪姐姐,晚上好。”
怀兮一路不言。
直到前面的婢女停下脚步,轻声提醒她,“姑娘,到了。”
怀兮抬头,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位于一个清新雅致的别苑里。
而她面前,是一间寝房。
寝房内,灯火通明,依稀可见房内人影来回走动,似乎是在忙碌什么。
房门口,站着追风。
追风见她来,唇角噙着古怪的笑意,脸上亦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想到昨日山神庙中她对自己的戏弄,他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
原以为此生她有王爷庇佑,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可今晨王爷苏醒,得知自己被她玩弄于鼓掌,气的将自己手上那枚白玉扳指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彼时,又有探子来向王爷呈报,“陆三姑娘同皇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许久后,夜宿未央偏殿。”
王爷眼底怒火肉眼可见的旺了起来。
现在,追风很想知道,这个狡猾的女人,准备如何应付主子的怒火?
当然,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挑眉,“黄漪,搜她的身。”
怀兮头皮一紧,要知道她为了今晚的会面自己能全身而退,悄悄带了不少好东西在身上。
黄漪听罢,靠近她,作势便要搜身,“姑娘,得罪了。”
手还未碰到她的衣角,怀兮便往后一退,“大胆!本姑娘的身,也是你能搜的!”
追风眼神一眯,“三姑娘,不让她搜的话,那就只能我亲自来了!”
怀兮气的满脸通红,该死!
她这招不过对他们主仆二人用了几次,他们便如此提防她!
怀兮咬着牙,“御贤王府,便是如此待客之道吗?”
追风丝毫不理会她,搜身是主子下的命令,他只负责完成,不负责以礼相待。
“三姑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不肯配合,那我便找几个人来抓着你搜!”
怀兮听罢,自知今日这搜身她是躲不过去了,只得忍下这口气。
她眼睛瞪着追风,然后扯开袖子,将自己袖中的藏着的针袋丢了出来,然后又将怀中藏着的那些药包丢到追风脸上。
不止如此,披风、首饰都被她脱了下来,丢在地上。
已经如此,她犹觉不够,拔掉发间桃花簪……
满头乌发倾泻而下的那一刻,追风愣住了。
怀兮一袭白衣,站在月下,月光映在她身上,使得她周身发出淡淡光晕。
她直视着追风,素日如湖水一般幽静的眸子里燃着簇簇火焰。
月下仙子,不过如此。
陆怀兮姿容绝佳,世间难得,追风心里不是没数,毕竟能让主子如此痴迷的女子,必定不俗。
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她美的有多惊心动魄。
怀兮冷声发问,“够了吗?”
追风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答道,“可以了。”
怀兮漠然转移视线,径直推开门,进了房间。
等她进了房间,追风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竟然差点被她迷惑。
这女人果然是妖精,还真有让男人为她发狂的本事。
等怀兮进了门,才知道自己有多草率。
赫连襄居然在沐浴!
方才那些来回走动的人影居然是在侍奉他沐浴!
一堵骏马疾驰图屏风后面,雾气蒸腾,怀兮站在房内,不知所措。
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屏风那侧,男人声音低沉,“都退下吧。”
婢女们得到命令,忙行礼告退,从屏风后鱼贯而出。
离开的过程中,她们连头都未抬,似乎不曾望见怀兮的存在。
“吱呀”一声,房门又关上了。
门外,怀兮听得追风冷冽的声音,“都退下吧,今夜任何人不许过来打扰。”
这话,让怀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房内安静的可怕,怀兮决定先发制人,贼喊捉贼这种事情,她很擅长。
“我如今要见王爷一面,还得被您的婢女先搜一遍身才行。”
这话说的有怨气。
赫连襄没有回答她,只听得“哗啦”一声,怀兮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屏风上,一道人影映入眼帘,男人线条坚硬,有水珠沿着身体滑下。
怀兮脸颊一热,忙背过身去,暗骂一句流氓。
赫连襄虽在沐浴,可自打怀兮出现在门外,满心系在她身上。
她在外面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他听得一清二楚。
赫连襄自架子上挑起袍子,随意的往身上一披,然后系上衣带,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
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背对着他,一袭素衣,身形纤弱,秀发黑瀑般倾泻在背后。
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似有些忐忑不安。
黑与白,形成鲜明对比。
可赫连襄却辨不清楚,她于他而言,到底是黑还是白。
见到她如此模样,赫连襄怒火已消了大半,“黄漪根本没近你的身不是吗?”
他栽在这个女人手上多少次,这次他若再不长些记性,便是实实在在的蠢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