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楼,盈都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所有前来盈都为皇帝诊病的大夫皆在此下榻。
怀兮从马车上下来时,看到福安楼三个大字,不由得一惊,此地她是常客。
虽有些害怕被店小二认出来,但怀兮觉着自己如今的模样,店小二也不会将她与曾经的陆家三姑娘联想在一起。
怀兮进门时,正巧遇到外出唱曲儿的罗娘子,她一袭红妆,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倒比从前还要美艳不少。
以前,赫连襄最爱听她唱曲儿,那时的怀兮并未看出他二人是主仆关系。
很快,罗娘子的眸光飘过来,视线快要撞上的那一刻,怀兮低下头,不作停留,径直往酒楼内走去。
罗娘子瞧这姑娘迎面走来,虽蒙着面纱,身形气质与她所知的一人颇为熟悉,私以为是她,却在瞧清楚女子的面容时心中一惊。
这女子额头上好大一块黑色胎记,看起来丑陋无比,定然不是她。
但为何,这姑娘看到她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呢?
罗娘子心生纳闷儿,前方有人催促,“娘子,快些动身吧,莫让大人久等了。”
罗娘子不再多想,只回望那女子的背影一眼,而后动身离开。
皇榜已发数日,无人揭榜,各地官员为了讨得帝心,纷纷举荐辖区内最有名气的大夫,是以福安楼眼下下榻了醴朝各地神医,但惟有怀兮是女子,且是一名相当年轻的女子。
所以福安楼的掌柜在看到她进门后,慌忙迎上前去,喜笑颜开,“这位便是秋月姑娘吧。”
怀兮点点头,并不出声,跟在她身后的荆州侍卫将她的行李交给掌柜。
“劳烦掌柜的招呼好刘大夫,咱们还得连夜赶回荆州。”
怀兮有些惊讶,她回身,看着一路护送自己过来的侍卫,“你们这就要回荆州了?”
“姑娘,荆州那边还有差事要办,陛下的病一时半刻也未必医得好,王大人交待我们,将您送到此地便可。后续您若返回荆州,盈都自有人安排护送。”
怀兮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他们话中之意,他们便拱手告辞,“刘姑娘,再会。”
“姑娘,您这边请,在下已为您安排最好的房间,您稍事歇息,明日一早,诸位便会由专人接入宫中。”
福安楼掌柜热情的过分,怀兮瞧着他的笑脸,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只能慢慢跟随他上楼。
二楼是雅间,三楼是客房,怀兮路过二楼的时候,瞧见她与赫连襄私会时常用的那间雅间关着门,里头似乎有人。
雅间内很安静,听不到声音,怀兮猜测不到房内是何人,于是便问了掌柜的。
掌柜笑道,“这间房间无人使用,小店只是空着。”
怀兮故作惊讶,“空着?”
“是的,以往陛下还为御贤王时,最爱在这间雅间听罗娘子唱曲儿,这间雅间也专供陛下用。”
掌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低低的,唯恐别人听到。
怀兮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很快到了三楼,他们最靠近里面的一间房间,掌柜推开了门,小二将她的行李放了进去。
“刘姑娘,您好好歇息,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们。”
怀兮礼貌道谢,“多谢掌柜!”
房内燃着熏香,这香气格外浓郁,怀兮一时辨不出这是什么香。
她放好东西,走到香炉旁,打开,从中捕捉到一丝百合的气息。百合安眠,此香大抵是为了助眠。
然她一路风尘仆仆而来,舟车劳顿,此时若要歇息,也是可以立时入眠的。
这么想着,她倒真有些困意,于是便脱下鞋子,顺手摘掉面纱,爬上了床,不过多时,便沉沉睡去。
且说这福安楼的掌柜将怀兮安顿好,并不急着下楼,而是在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等待片刻,确定怀兮房中再无动静后,才静悄悄的下了楼。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二楼,而后走到方才怀兮问过的那间雅间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房间内,有人冷声回应,“进。”
掌柜推开门,缓缓入内,又折身将门关上,而后恭恭敬敬地下跪,“小人拜见陛下,拜见大将军。”
房内,一袭紫袍的赫连襄站在窗前,负手背对着他,掌柜不敢抬头,只敢瞧着他紫色袍子一角的九爪龙纹。
“她来了?”
他似乎是在问,又似乎是肯定。
“是,陛下,荆州的人将三姑娘送到此处便离开了,方才小的送她上了楼,只怕眼下她已睡下了。”
专门为她准备的客房里,点着最好的安神香,而追风在那安神香里,还加了一味佐料,迷香。
因为安神香的味道太过浓郁,遮住了迷香的味道,也或许是她千里迢迢而来太疲倦,一向精通医理的她竟也栽倒在他手里。
赫连襄想到此处,内心便觉喜悦,“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门又一次合上了,追风知道主子眼下心情应是极好,“陛下,陆姑娘并不知道去岁从她出了慕容府开始,咱们的人便一路暗中跟着、保护着她。”
赫连襄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你说,若是她知道此事,会不会生气?”
“从盈都到荆州,山高水远,若您不派人保护她,她怕是平安到不了荆州。”
“朕本想着再让她在外面玩一会儿,可是朕等不及了。”
陆怀兮不在身边的日子,赫连襄过的极其艰难,可是他又不能强逼她回来,于是追风便献出了这个损招。
此招虽损,见效却快,不仅可以让主子很快见到想要见的人,更能让陆怀兮看清楚自己的心。
“荆州刺史王安倒是个尽责之人,虽派了陆姑娘来,却不放心,费尽心思要查探她的底细。好在被微臣发现,及时制止。不然便真的被他查出其中端倪了。”
赫连襄把玩着手中金锁,眼底现出笑意,“听说她为了伪装,将自己弄得很难看,朕倒真想看看到底有多难看。”
追风笑道,“此刻人就在楼上,只是房中有迷香,陛下若是进去,可得快快出来。”
赫连襄的确很想见她,可他亦怕打草惊蛇,节外生枝。
“罢了,朕只要知道她眼下到了盈都城即可,明日便能见到了。走吧,回宫!”
毕竟,他今日还得好好琢磨琢磨,病秧子要怎么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