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兮与陈兴文的婚约,是怀兮外祖与陈兴文爷爷所定。
确切的说,这婚约最初约定的联姻对象是怀兮母亲与陈兴文父亲。
怀兮外祖本是宫内御医,但不知何故外祖辞官还乡,并在还乡不久后举家迁往长渊。
听母亲说,外祖迁往长渊之后,当地富甲一方的陈府主人病入膏肓,遍访天下名医却束手无策。
生命垂危之际,陈夫人找到了外祖,外祖恰能医得此症,于是便倾尽全力救治陈老爷。
陈老爷的病自然是治好了的,病愈后的陈府举家上下感念外祖恩德,得知外祖有一女儿后,非要为自家公子定亲。
外祖本欲拒绝,但薛氏尚未在长渊站稳脚跟,且外祖有意不让母亲再学医,半推半就应下这桩亲事。
自此之后,陈府便常邀母亲到府中玩耍,一来二去,母亲竟与那位陈府公子有了青梅竹马之情。
双方欣喜无比,陈府更是预备在母亲及笄后下聘迎娶。
但没想到几年后,外祖于府中遇刺身亡,母亲为报父仇,离开长渊,出走盈都城。
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可这一纸婚约,却被母亲一直带在身边。
母亲离世时,怀兮不过五岁,可母亲像是有预料般,总是向怀兮提起往事。
甚至,还将龙佩与凤佩的纹样画给了怀兮。
怀兮永远也忘不了母亲离世那一日。
那一日,盈都城内大雪纷飞,骠骑将军府里,死一般的寂静。
淑嘉长公主离世未满一月,母亲被人唤去了前院,怀兮呆在房内,久候母亲不至。
她不顾婢女的劝阻,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前院跑。
那一路,她摔倒了许多次。
但她还是慌慌张张的爬起来,等到了前院时,母亲衣着单薄的躺在冰冷的雪地里。
她脸色分明是煞白的。
可是,有鲜艳的血从母亲的鼻子、嘴巴、耳朵和眼睛里流出来。
血,将雪染成殷红。
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对她们母女二人总是冷漠无情的父亲,头一次疾言厉色的呵斥着她身后的婢女。
“谁准你们把三姑娘带过来的?”
“阿兮……”母亲看着她,眼底是无尽的绝望,“对不起,母亲……不能再陪你了。”
年幼的怀兮不知发生了何事,心中只觉得恐惧与难受,“母亲……”
她想扑到母亲身边,可下一瞬,身后婢女已将她抱起,紧接着,她眼前一黑。
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带着她很快离开了前院。
被捂住眼睛的前一刻,她看到了母亲手上握着的那枚碧色玉佩……
那是母亲曾经画给她看过的玉佩。
这枚玉佩被二哥哥作为遗物交到怀兮手上时,怀兮想起了母亲曾提过的那个婚约。
等怀兮略大些时,她时常想,若母亲未曾来到盈都城,与她那位青梅竹马的陈公子合婚,如今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可惜,她已无从得知。
赫连襄是被一阵啜泣声吵醒的,夹杂着女子低声的呓语。
“母亲……母亲……”
赫连襄睁眼,望着怀兮,她似乎是睡着了,可眼角还挂着泪水,神色极为不安。
见她如此模样,他心口一痛,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看来这是又做噩梦了。
母亲……
山神庙初次相遇,赫连襄便命追风彻查怀兮身份,其中自然涉及到她的母亲。
怀兮生母医女出身,这出身不算好,因医术精湛,而被淑嘉长公主赏识,带入府中。
不知何故做了陆毅初的如夫人。
后来,坊间传言其不满足于只做一名医女,趁着淑嘉长公主外出礼佛之际,勾引陆毅初,只一次便有了身孕。
而淑嘉长公主宽宏大度,得知此事后不仅不怪罪于她,甚至还将她安置别苑,允她生下孩子,为陆氏开枝散叶。
长公主持家有度,使得陆府妻妾和睦,是以长公主离世后不久,如夫人悲痛欲绝,自尽随其身去。
自然,这些都是赫连襄从追风处听来的,追风也说这是传言,真假不得而知。
怀兮每每与他幽会,睡梦多不安稳,呓语间时常提及母亲。
现在看来,其母之事应另有蹊跷。
赫连襄顿时觉得,薛落葵之事还是要再细查。
但骠骑将军府后院秘辛,若真要查,还是有些不易的。
在赫连襄的安抚下,怀兮稳定下来。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唤,“王爷。”
赫连襄皱眉,但知追风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他轻轻起身,为怀兮盖好被子,脚步极轻的走出房间。
追风正要说话,赫连襄示意他噤声,而后关好房门,走到稍远一些的房间。
“事情可办妥了?”
追风眼神暗了下来,“王爷,咱们的人失手了。”
赫连襄面色一冷,厉声叱道,“废物!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对付不了吗?”
追风垂首,语气颇为懊恼,“本来已经要得手了,可是陈兴文那个妹妹冲出来为他挡了一剑。”
“安宁宫的援兵到的及时,救下了他。”
赫连襄问,“你的人露出马脚了吗?”
“没有,被抓了两个活的,但这次我们派去的都是死士,嘴里含着毒药,不会攀扯到王府。”
赫连襄沉吟片刻。
“你已打草惊蛇,皇帝与太后必定加强防范,陈兴文对他们来说还大有用处,近些日子,先不要动他。”
追风忙请罪,“是,王爷,这次是属下失职,属下愿去领罚。”
赫连襄今日心情好,不想追究此事,今日陈兴文命大逃过一劫,但日后的机会多的是。
“不必了,下去吧。”
追风有些意外,但亦知是何事令自家主子心生愉悦,想必主子事已办成。
于是,他忙恭维道,“恭喜主子如愿以偿。”
赫连襄皱眉,一时间竟想不明白他说此话何意,问道,“什么如愿以偿?”
“王爷如今佳人在怀,难道不算如愿以偿?”
赫连襄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拉下脸来,“闭嘴!滚出去!”
把他御贤王当成什么人了?怀兮若不愿,他岂会强迫她?
马屁拍在马腿上,追风不敢耽搁,麻溜的离开了房间。
毕竟若再晚走一步,说不定刚免了的责罚又被加了上来。
但追风溜走之余,心中不免疑惑。
这么久了,自家主子怀里抱着个大美人睡觉,却真的只是睡觉,居然连半点杂念也没有。
这二人总是大相国寺幽会,到头来却只是幽了个寂寞。
主子到底是不是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