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没过头顶,身体上的酸痛一扫而光,怀兮憋着气,任由水将自己淹没。
她窒息着,悲伤着,原来,这就是濒临死亡的感觉。
长姐……
害她的那个人,居然会是长姐!
怀兮虽嫉恨父亲罔顾她母亲之死,恼怒父亲对她不管不问,可因为二哥哥的缘故,她对长姐陆韩菱,从来都是敬重的。
哪怕当日,赫连彧在她们二人之间择了长姐,怀兮也从未怪罪过她。
只因她知道,纵然陆韩菱出身高贵,也不过同她一般都得为陆氏一族的利益作出牺牲。
世家大族掌权的年代,陆氏一族在,她们这群女子则深有靠山。
“王妃……王妃……”
头顶有人在唤她,她的头从水中浮出,身体靠在桶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侍女拿着浴巾,为她擦拭着身体。
怀兮想起了青黛,“昨日,随我一起来的那个婢女呢?”
女子凝眉想了一会儿,“回王妃,奴婢不曾见过什么婢女。”
怀兮方想起,昨夜赫连襄是从未央宫里带走的她,那么此时此刻,青黛应该还在宫里。
至于是未央宫还是长乐宫,那便不得而知了。
王语凝是被一顶豪华软轿接入宫里的。
昨夜,宫里忽然来人,只说太后想念陆氏长孙,特宣王语凝母子进宫。
那时她已歇下,是红缨将她唤起来的。
天使深夜降临臣家,从未有过,太后传召,一定是有要事。
王语凝不觉起疑,她自觉宫里应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却无法猜测到底是何事。
直到这顶软轿将她抬入了未央宫偏殿,她才明白过来召她入宫的并非太后。
耳畔传来孩子的哭声,奶娘将源儿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哄着。
红缨紧贴着王语凝,看着周围的环境,目露恐惧,“少夫人,这里不是安宁宫。”
简直是废话,王语凝暗叹一声,这里是不是安宁宫她难道看不出来么?
“吱呀”一声,宫门开了。
有人拿着拂尘走了进来,王语凝看着来人,仔细辨认着他的容貌。
末了,她认出了那人,笑道,“原来是隋公公。”
隋荣恭恭敬敬的行礼,“少将军夫人,深夜打扰,奴才来是想告诉您,陛下请您在此小住几日。”
“哦?”王语凝闻声,嗤地发出一声冷笑,“隋公公,我乃将军府内眷,在陛下偏殿小住似乎于礼不合。”
让她在这里小住,看来是要软禁她了。
只是不知,皇帝为何要软禁她?她的身后,站着陆太后与皇后。
皇帝虽忌惮陆氏已久,但因着如今帝位尚不稳固,需得倚仗陆氏助力,他此举,难道不是要与陆氏撕破脸吗?
“再者,陛下以太后之名深夜将我母子二人带来此处,此事太后可知?”
隋荣只是笑笑,不紧不慢的解释着。
“少夫人或许还不知道,陆氏父子在燕城身受重伤,现已回京救治。”
“陆氏父子回京,边关势必动荡,朝堂之上也会有人弹劾陆家,为了保证您的安全,陛下这才将您接入宫中。”
王语凝呼吸一紧,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你说什么?父亲与韩川受伤了?”
因怀兮早早的告诉她韩川替身一事,此时此刻她很是紧张,唯恐替身之事被发现。
这可是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
何氏前几日才被灭族,明眼人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若是赫连襄在此事上大做文章,那么韩川……
思及此,王语凝心中寒意更甚。
她是大家闺秀,一向不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隋荣站在一旁,瞧着她千变万化的表情,便知她此刻心中是没底的。
于是便添油加醋道,“虽说受了重伤,可若救治及时,也是能活命的。”
北地至盈都沿途数千里,官兵大夫无数,陆氏父子所到之处,自然有人为其化危解难。
“怕只怕……摄政王揪着此事弹劾将军父子俩。”
话锋一转,隋荣一言点中王语凝所思所想。
果然,王语凝纵使身形不晃,面上是临危不乱的模样,可她眼底却现出惊惧与忧虑来。
“隋公公多虑了,爹爹与韩川受伤回京医治,乃是常理之事,摄政王为何要弹劾他们?”
饶是如此,她的话却说的极有力量。
隋荣见状,哂笑道,“倒真是奴才多虑了,想想也是,陆三姑娘如今深得摄政王之心。”
“怎会做出这等让三姑娘伤心之事呢?”
王语凝闻言,神色恢复如常,“隋公公,夜深了,我要歇息了。”
然后转身,去哄奶娘怀中的源儿了。
话不多说,点到为止,隋荣在后宫浸淫了这么多年,这点分寸还是懂的拿捏的。
宫门又一次合掩了。
隋荣拂尘一甩,便有御林军首领带着十几名御林军上前,“隋公公,陛下是何吩咐?”
隋荣冷了脸,“陛下有旨,将这未央宫偏殿围的严严实实的,没有陛下手谕,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
翌日清晨,太极殿,皇帝与摄政王均未出现在早朝上,是以早朝草草结束。
自陛下登基以来,除却万寿节与春节百官休沐,早朝从未断过。
这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未央宫,皇帝正在用膳。
赫连彧今日食欲不佳,“王氏母子的早膳可送过去了?”
“回陛下,一早便安排了。”
“很好,王氏母子在朕手里的消息,你也该送出去给摄政王府知道了。”
隋荣会意,恭恭敬敬的行礼,“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安排。”
隋荣心中清楚,皇帝将王语凝母子带入宫中,为的是让陆怀兮劝住盛怒之下的赫连襄。
今晨探子来报,昨夜赫连襄抱着陆怀兮出宫后,一路马不停蹄的驾车回府。
进了别苑房间后,二人便再未出来过,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不难猜测。
皇帝闻言大怒,将案上的奏折一把扫落在地,“朕煞费苦心,到头来竟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写退位诏书?写是不可能写,如果一定要写,那就拿王氏母子的血来写。
只是陆怀兮,你舍得吗?你舍得让你的二哥哥失去妻儿吗?
他与怀兮自幼相知,怎会不知她最在乎的便是陆韩川。
“怀兮,你最好阻止赫连襄,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