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后将陆怀兮许嫁赫连襄伊始,安宁宫与未央宫的关系便变得不大和睦起来。
所以,当王氏母子被囚于未央宫的消息传至太后耳中时,太后勃然大怒。
太后将金筷摔在桌上,“皇帝真是越发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容寻和清若面面相觑一眼,不知如何开解主子。
“容寻,速派人传皇帝过来,哀家要问问他,他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太后对昨日未央宫里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因此猜测皇帝或许是因为她许嫁怀兮一事迁怒于王氏母子。
一向耳聪目明的太后自然想不到,帝后合谋算计陆怀兮一事传不到她耳里的原因,是因为有人正在不断拔除她在皇宫内安插的眼线。
此人正是赫连襄。
容寻迅速给出了回应,“是,奴婢这就去。”
可待容寻急匆匆赶到未央宫时,隋荣却将其毫不留情的拦在了外面。
“容姑姑,烦请带话给太后,陛下只见陆三姑娘。”
言下之意,便是若想将王氏母子救出去,只有陆怀兮来了才有用。
容寻心中暗道,果然是为了陆怀兮,这皇帝发起疯来还真是不计后果。
“隋公公,少将军在北疆上阵杀敌,皇上却将他妻儿囚禁于后宫,这又是何道理?”
“难道陛下,就不怕寒了北疆十二万将士的心吗?”
容寻的话说的极温和,面上并无多大起伏,可言语中的质问之意却是极为明显的。
隋荣皱着眉头,语气不善,“容姑姑,此事原由不得咱们这些奴才来议论,妄议主上,可是要杀头的。”
容寻缄默片刻,弯身,“陛下若执意如此,那奴婢只能将话带给太后了。”
隋荣回了礼,冷漠的下了逐客令,“容姑姑慢走,咱家就不送了。”
容寻回了安宁宫,只将原话奉告。
太后惊怒之余,又知皇帝这是要与陆氏撕破脸皮。
“他终归只是病秧子,在皇位上不能长远,他既已同陆氏撕破脸皮,那哀家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支持他了。”
眼下,投靠赫连襄,才是陆氏最佳的选择。
与赫连襄为敌,何氏便是前车之鉴。
容寻小心提醒道,“可大将军对先帝忠心耿耿,而皇帝又是先帝指定的皇位继承人,若陆氏弃了皇帝,大将军未必肯同意。”
“哀家当初并不知皇帝亦患有心悸之症,若哀家知道,势必不会允哥哥扶持他。”
当年,先帝去后,纵有传位遗诏,但先帝诸皇子与文德太子诸子意图夺权,几位亲王联合起来围了皇宫,准备除掉赫连彧,另立新帝。
若非陆氏,赫连彧的坟头草都有两米高了。
如今,他却恩将仇报,着实可恶。
心中打定主意,陆心眉冷笑一声,准备来个先斩后奏。
“兄长远在塞外,等他知道时,已经晚了。”
“容寻,即刻宣摄政王进宫,告诉他,盈都城要变天了。”
容寻心中一惊,太后这是……
“可少夫人和小公子还在陛下手里……”
“你放心,”太后微微一笑,笑里含着寒意,“他们母子二人,自有人护他们周全。”
陆怀兮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王氏母子死于皇帝手里。
而至于她发动宫变后,怀兮会怎么救他们母子,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了。
长乐宫。
皇后斜倚贵妃榻,双目盯着某一处,神色恍惚,六神无主。
她沉默不语,时而一手抚着自己肚皮,时而冷笑两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守在她一旁的春安瞧着她这副样子,目光担忧,“殿下,您从昨日便滴水未进了。”
自打昨日未央宫的人从这里接走了不省人事的陆怀兮,陆韩菱便是这副状态,就连昨夜睡在凤榻之上都是噩梦连连,尖叫不停。
陆韩菱并未接她的话,只是问道,“皇帝才临幸新人,怎么今日未见封妃圣旨?”
昨夜未央宫的事情被瞒的死死的,皇后自然不知道怀兮并未被皇帝临幸。
春安轻轻叹了口气,“殿下,您腹中还有龙子,便是三姑娘入宫为妃,对您也不会有影响。”
“太后还是向着您的。”
末了,春安又补了一句。
“太后如何是向着本宫呢?太后十分不喜薛落葵,所以连带着怀兮也不喜欢,若怀兮生母不是薛氏,那皇后也轮不到本宫来做了。”
在此事上,陆韩菱心中门儿清。
春安四下张望一眼,确定无外人后,小声道,“殿下英明,无论如何,三姑娘都是薛落葵之女。”
“太后是极厌恶薛氏的,就连当日薛氏之死……”
春安话还未完,陆韩菱的眸光便冷冷的扫过来,春安见状,赶紧噤了声。
陆韩菱寒声道,“往事勿要再提!”
春安忙低头认错,“奴婢知罪。”
怀兮封妃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到底是自家姐妹,陆韩菱就算再不愿,也得看在外人的面上为怀兮打点妥当。
前几个月,太后欲将瑶月公主许配陈兴文,作为和皇帝的交换条件,许怀兮入宫为妃。
当日,皇帝已将怀兮住的宫殿选好,他将揽月阁赐给怀兮,改名为关雎宫。
只关雎二字,便知怀兮对皇帝而言有多重要。
陆韩菱正想差春安到未央宫打探情况,“你去……”
主仆二人对话尚未结束,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春安以为是哪个不守规矩的宫女,正要出去骂人,却见一脸声的小太监,连跪带爬的跑了过来。
“姑姑,姑姑,速速告知殿下……”
那小太监声音急切,带着些惊慌,“大将军和少将军出事了!”
春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出了什么事?”
原本斜倚在贵妃榻上的陆韩菱,听到这句话,慌张起身,丝毫不顾及自己即将临盆,行动得万分小心。
“大将军和少将军,在回京的路上遇刺了,二人均不治身亡!”
陆韩菱闻声,心口处传来剧痛,悲痛、恐惧、惊慌与急切等各种情绪一瞬间袭上她的心头。
喉头处一股腥甜的气息喷涌而上,她“哇”的喷出一口血来,而后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般缓缓倒在地上。
听到动静的春安回头,只见皇后倒在地上,前胸处淌着大片的鲜血。
陆韩菱的口中、唇角亦流着鲜血,春安忙扑倒在地,抱住她的身体,“殿下,殿下……”
皇后似乎奄奄一息,可她还是死死的盯着来送信的小太监,“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太监见状,吓得伏倒贴地,“奴才不敢欺瞒殿下,是太后让奴才来送信儿的。”
听到太后二字,陆韩菱终于确认他说的是实话,于是悲愤交加,高声泣道,“天要亡我陆氏!”
紧接着,两眼一歪,昏死过去。
春安见状,先是喊了她两句,不见回应,而后大声呼唤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长乐宫乱起来了,宫女们七手八脚的将倒在地上的陆韩菱抬了起来。
春安将床榻收拾好,众人将陆韩菱放在床上,然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殿下……殿下的腿……”
春安忙望向皇后下身,明黄色的凤袍上,一滩鲜血迅速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