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
文武百官有序而站,纯金打造的龙椅上,坐着身穿龙袍、头戴十二冕旒的赫连彧。
隋荣站在一旁,高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百官面面相觑,似有疑虑,俱都看向一个位置。
最前方右下放着一把太师椅,太师椅上,空无一人。
那是属于当今摄政王—御贤王赫连襄的位置。
皇帝自然知道是为何,讥声道,“怎么,皇叔不在,你们便不议事了么?”
百官闻声,连忙摇头。
昨日那几个觐见过皇帝的武将出列,“陛下,末将有事启奏。”
赫连彧威声道,“讲。”
“羌族拓跋氏又犯边境,陆少将军遭遇伏击,生死不明,边关告急,末将愿再披战甲,为百姓除掉羌国这个心腹大患。”
话落,站在他身侧的武将全部出列,异口同声道,“末将愿再披战甲,为国出征!”
这些将士全都誓死效忠过陆毅初,此时陆氏一门遭遇挑战,他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除了对陆毅初的忠心之外,更因为他们的夫人都是陆氏宗室女,他们与陆氏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陆氏这艘大船若是沉了,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赫连彧笑道,“爱卿忠心为国,其心可嘉,朕准了。”
容寻为怀兮安排了马车,又找了个几个侍卫护送她出宫。
怀兮坐在马车内,心思却早飞到了别的地方。
这马车是送她回府的,可此时此刻,她并不愿回府。
她迫切想见到陈兴文,与之商议对策。
事态发展已超出她的掌控,入宫为妃比嫁给陈兴文而言,更容易达到目的。
可是,那样的话,她便从幕后转至幕前,极易被推向风口浪尖。
正这么想着,外面突然传出刺耳的破鸣声,“嘭”的一声,马车前方立柱上,有什么东西插了进来。
怀兮听声音便认出,这是响箭射入木桩的声音。
果不其然,马车外的侍卫开始立刻严阵以待,“有刺客,保护三姑娘。”
刺客,刺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然不会。
怀兮想起身去外面看看情况,青黛一个扑身将她扑倒,用力护在身下,“姑娘,不能出去,小心。”
怀兮一个不防,腰部撞在一块硬物上,钝痛传来。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无奈推开青黛,“放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敢刺杀骠骑大将军之女?”
来人是谁,她已知道了。
马车已行至开阔地带,四周行人较少,为首的侍卫查看四周,并未察觉什么异样。
他行至马车前方,看到车前木桩上扎着一支箭,剪头上挂着一封信。
箭尾指向西南方。
西南位置,是福安楼。
侍卫拔下箭头,取下那封信,恭声询问,“三姑娘,有您的信。”
青黛这才恍然大悟,急忙起身去接信。
怀兮扶着腰坐了起来,从青黛手里接过信,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戌时三刻,王府,独身来。如未按时现身,后果自负。”
这字迹,她一眼便能辨认。
从这比平时潦草几分的字迹中,她更能辨认出他在写下这寥寥数语时忍着多大的怒火。
怀兮只觉疲倦。
从昨日到现在,她应付完帝后与太后,今日,还得再应付暴怒的赫连襄。
原以为已做好了同他们周旋的打算,可真正身在其中时,她才知道这一切有多艰难。
当年,母亲亦是这般艰难么?
昨日是母亲忌日,她却未能去上一炷香,她幽幽叹气,将信纸撕碎,沉声开口。
“青黛,今日,你去给我母亲上柱香,烧些纸钱。”
信上让她独身去王府,她便一个人也不能带,不如趁此机会支开青黛。
青黛并未看清信上所书,但见那信纸的式样,已猜出是什么事情。
“是,奴婢回府便去如夫人墓地。”
马车复又前行,半刻钟后,平安抵达将军府。
将军府外,王语凝已等在这里。
怀兮下了马车,王语凝忙迎上来,将她全身上下看了一遍,确认她无恙后,轻舒一口气。
“小妹,你可算回来了,让嫂嫂好等。”
“嫂嫂不必忧心,我一切安好。”
“快,准备准备,为三姑娘沐浴更衣,祛祛身上晦气。”
瞧着王语凝的样子,她应是还不知道二哥哥的事情。
不知道也好,这样便可营造万事太平的假象,毕竟她腹中还有着陆氏嫡孙。
房内,雾气蒸腾。
婢女们已将她沐浴的东西备好,身上的衣物被一层层脱去,她踏进浴桶,坐下。
温热的水没过身体的那一刻,她觉得舒心畅意。
水面上飘着荷花花瓣,雨后新摘的荷花,经过数次清洗后,放入水中,气息格外清甜。
一直以来,她都有花瓣浴或者药浴的习惯。
这些服侍的人深谙她的习性,昨日接到少夫人消息,她今日回府,所以一早便做好了准备。
沐浴过后,侍女拿来一套碧色裙衫,“姑娘,这身可好?”
怀兮想了片刻,出声道,“换去岁我常穿的那件白色裙衫。”
若她记得不错,去岁她在母亲忌日去祭奠,穿的便是那件白色裙衫。
可那日,为了帮赫连襄解毒,她在雨里奔走数次,裙摆染上许多泥污。
归来后,这件衣服清洗干净便被束之高阁,再未穿过一次。
今日,她便要穿着这件裙衫去见赫连襄,好让他明白,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必得涌泉相报。
想他赫连襄,也不是恩将仇报之辈。
午膳过后,怀兮躺在贵妃榻上,觉着有些疲惫,正欲小憩片刻,王语凝来了。
她月份大了,身子已极为不便,怀兮忙起身见礼,扶她坐下。
“嫂嫂若是有事,唤小妹过去便可,何必劳累登门?”
“小妹,近来我总觉得夜不能寐,也不知为何?心烦意乱的很。”
怀兮为了请了平安脉,脉搏跳动有力,腹中胎儿康健,只是心火旺盛,想来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
“嫂嫂不必忧心,我开个方子,你让红缨照方抓药,喝上几帖症状便可缓解。”
王语凝听罢,这才舒了口气,而后屏退众人。
“小妹,你失踪这几日我甚是烦恼,坊间众说纷纭,我却不知哪个是真的。”
“你若真有什么三张两短,我该如何向你哥哥交待?”
话到此处,怀兮已知她来的目的,“嫂嫂,我如今平安归来,可见传言不真。”
王语凝扯住她的手,“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何处?”
怀兮不再隐瞒,她在御贤王府之事,皇帝知,太后知,陈兴文知,瑶月也知。
以后,知道的人只会更多。
事已至此,已没有隐瞒必要。
“不过是御贤王为了给凝书出气,将我掳去王府关几日训诫几句而已。”
怀兮说的轻松,可王语凝却知其中定然有别的缘由。
但她并未追问,只是抚着怀兮的手道,恨声道,“御贤王实在可恶,等韩川回来了,我定然将此事告诉他,让他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二哥哥……回来……
怀兮心头一阵酸涩,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随声附和。
“是,希望二哥哥能早日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