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习习,怀兮坐在陆府后花园的凉亭里,陪着王语凝喝茶。
夏末,躁意渐褪,蝉鸣亦衰减不少。
王语凝将茶碗搁在桌上,对着红缨道,“你们去厨房取些姑娘爱吃的茶点来。”
这是在支开她们,怀兮意识到,嫂嫂有话要对她说。
红缨以为主子是真的让她去拿茶点,可三姑娘爱吃什么,她一向又不大留心。
于是便问道,“不知姑娘想吃什么糕点?”
青黛却听出了王语凝的意思,笑着走到红缨跟前,“姑娘爱吃什么我知道,我陪你一道去吧。”
随后,她们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园子。
王语凝做贼似的四下张望着,确定无人之后,悄声道,“你的信,可送出去了?”
怀兮笑笑,“嫂嫂不必担心,已送出去了。”
息风虽然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可因着出身的缘故,倒比其他同龄人要机灵许多。
这封信倒被他通过乞丐的渠道悄无声息的送出了城。
赫连襄的眼线遍布盈都城,要成功办到,于怀兮而言确实有些不易。
但乞丐们不一样。
他们在这盈都城内混迹惯了,对城内的大街小巷颇为熟悉,甚至连城墙上有哪一处狗洞从未被官兵发现过都知道。
当日,她于长街之上遇到这小乞丐,本想一走了之,不欲理会。
可当她坐在马车里听到这小乞丐被人打骂时,连声哭腔都未出,她便知道这是个倔强的孩子。
这样的人,都有知恩图报、坚韧不拔的好德行,若能为她所用,是再好不过了。
在收买人心上面,怀兮惯有一套。
若想达成目的,找出往日真相,绝非她一人所能办到,她需要更多的帮手去帮她做事。
陈兴文算一个,现在,息风也算一个了。
只不过,若想让息风做的更多,就得教会他更多。
王语凝微微叹息,“近日我总担心你二哥哥,连着好几日睡不好觉。”
怀兮细细打量她,确见她憔悴不少,身量也不似前些时候那般珠圆玉润,只是肚子却越来越大了。
怀兮掐指一算,算出她再有几日便要分娩,又算到十日内,北疆必有消息传来。
若是赶得巧,王语凝兴许能在诞下孩儿之时听到二哥哥的好消息。
她握住王语凝的手,“嫂嫂,为今之计,你养好胎才是正事。”
“信件送去北疆,父兄自有对策,你何必忧心?”
“再有几日小侄子诞生,二哥哥凯旋而归,你们一家三口便可团聚了。”
虽是安慰的话,成分多少有些虚,可王语凝听在耳中,却觉得无比温暖。
她回握住怀兮的手,感激般的看着她,“怀兮,还好有你在。”
其实,要破局倒也不难,只看父亲要如何做了。
用过晚膳,怀兮便到王语凝别苑里去看待产用的东西。
母亲虽是千金圣手,在助妇人生产方面颇有专研,可怀兮却不是,因她并未得到母亲真传。
所以这稳婆,怀兮一早便请好了。
女子生产,九死一生,所以她请的是盈都城里数一数二的稳婆。
怀兮点完东西,发现还缺几样,便让红缨这两日抓紧置办。
红缨应下来,也不敢多耽搁,“是,姑娘,奴婢明日便去置办。”
“还有一事,东西置办完,后日便去接胡婆婆在府中住下。”
王语凝腹中胎儿已足月,随时有可能发作,怀兮必须将一切都打点妥当。
因她一未出阁女子在妇人生产之时是要避嫌的,所以王语凝生产之时,她不能陪伴在侧,为此她深感愧疚与不安。
怀兮出了别苑,温风拂面而来,带着几分柔意,她一时沉醉,又想到后花园凉亭中小酌几杯。
于是便让青黛去拿酒,主仆二人跑到后花园饮了几杯,慢吞吞回到香兰苑时,已是两个时辰后了。
怀兮有些醉意,仰头望着夜空,星空点点下,一轮圆月高高挂起。
她不由的想起那句诗,并大声念了出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青黛虽为奴婢,可自小跟在怀兮身边,也是识文断字的。
听到这句诗,仗着酒劲儿壮起了胆子,也来打趣怀兮,“姑娘这是想跟哪位公子相约啊?”
怀兮脑海中浮过赫连襄那张俊美的脸,不得不说,赫连襄确实有几分姿色。
先帝相貌平平,怀兮虽未见过言贵妃,却听众人提起过的言贵妃的倾城之姿,想来赫连襄应是随了贵妃吧。
怀兮甩甩头,想到自己受困于皇帝与赫连襄的争夺中,难以抽身,不由悲叹道,“哪位公子?这盈都城哪位公子敢娶我?”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因长姐赐婚而被裴尚书扣上“断袖之癖”帽子的裴讷,便觉他是真可怜。
“也不知裴讷在建宁如何?多日不见,倒真有些想他了。”
喝酒,还是得同裴讷在一起喝才快活。
陈兴文过于清高孤傲,不爱讲话,又或许商议计策这件事本就过于枯燥费脑,每次同他见面总是闷闷的。
而赫连襄,一见面只想占她便宜,话里话外都在威胁她,要她嫁他做御贤王妃。
还好没应承,若她应承下来,芷兰又进御贤王府为妾,那她们二人的姐妹情谊,便真真变成冤孽了。
她摇摇晃晃的走到房门口,正要开门,手却在下一刻停住了。
只见门两边的地上,各躺着一个侍女。
她定睛一看,这可都是香兰苑里伺候的侍女,怎就晕倒在这里?
难不成有贼?
怀兮扭头示意青黛噤声,而青黛一直跟在她身后,也发现了这一切。
怀兮右手伸进左手手腕,摸出一根银针,慢慢往后退,边退边开始大声说话。
“青黛,你说是裴公子模样好呢还是陈大学士模样好?”
青黛忙答道,“裴公子俊俏些,陈大学士清冷些,他二人各有千秋。”
“依奴婢看来,当是平分秋色的。”
房内灯火通明,不见人影,亦没有动静。
怀兮想先离开此处,然后再叫家丁过来探探虚实,于是接着问道,“是吗?若非要你选一个呢?”
“太难选了,”青黛装模作样的摇头,“姑娘会怎么选呢?”
“我当然会选陈兴文!陈大学士文采出众,英俊潇洒,算得上是如意郎君了。”
话落,房内传出男人沉声的厉喝,“陆怀兮,别装了,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