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醴朝与羌族交界处,黑云压城,阴风怒号,荒草地上覆着皑皑白雪。
这里是极寒冷之地。
燕城北郊三十里,醴朝士兵在此安营扎寨。
营地外,五队巡逻的士兵昼夜不停;营地内,每个士兵都严阵以待。
燕城之战已过数月,羌族拓跋氏再未犯境,可他们的少将军却落入拓跋氏手里。
一营帐外,几个将士坐在一起围着篝火。
为首的似乎是个副尉,他的戎装与别人不同,只听他低咒一声,“妈的,这鬼天气,躺在帐子里也是冷。”
其他人随声附和道,“这一仗打的长,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那人又道,“啧啧,要不是陆韩川拖后腿,咱们早就把羌族给打回去了。”
其他人闻声,看了看营帐四周,确认无人,低声道,“副尉,您可不敢这么说啊。”
“这要是传到大将军耳朵里……”
被唤作副尉的将士起身,抬手抽着说这话的士兵脑袋,“怕什么?老子说的是事实,再说了,咱们是王爷的人,他敢对咱们做什么?”
“他陆毅初每次上战场,都让他们的人冲锋陷阵,却将咱们留在营地里守营。”
“打到现在,军功都是陆家军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附近的帐子里的人听到。
这几句话倒引起了旁边士兵的共鸣,他们站起身来,“副尉说的是,大将军的确厚此薄彼。”
那副尉又说道,“现在好了,出了事情便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帐子里不出来,咱们有多少日没见过大将军了?”
有人应到,“算一算,也快有一个月了。”
这很快激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原本躲在营帐里休息的将士听到这些话也出来,均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副尉一看人多,胆子也壮了起来,开始滔滔不绝。
下一刻,一声厉喝如平地惊雷,“大胆,军师在此,何人胆敢喧哗?”
众人闻声,皆住了嘴,纷纷朝着声源望去。
一身着戎装的男子神情肃然,眼中杀气显露无疑,这便是方才那位说话的男子。
他叫方纪,是陆毅初的副将,在军中有着绝对的权威。
“是方副将!”
方纪的目光在这群人中间逡巡着,很快锁定出目标,他抬手,指着方才还在卖力煽动众人情绪的副尉,“你,出来。”
那副尉被点到,仗着是赫连襄的人,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并不怯弱,反而昂首出列。
方纪沉着脸,“方才是你在此高谈阔论?”
副尉仍不低头,大大方方承认,“正是在下。”
方纪见状,朗声笑道,“很好,是条汉子,倒也敢作敢当。”
“方副将,在军中大放厥词,煽动众将情绪,该当何罪?”
方纪身后,一道清润如玉的声音响起,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在听到这话后,纷纷噤声。
那副尉听到这声音,眉头一皱,眼底竟也露出恐惧来。
方纪将身体往左一移,他身后的男子便露出真容来。
只见他锦袍玉带,长发束起,头顶佩戴一顶玉冠,外面穿着一件天山雪狐裘。
这男子有着一张温文尔雅的脸,通身更是风度翩翩,俨然一副世家子弟的派头。
但唯有军中人知道,这位男子,温文尔雅的脸下,藏着一颗捉摸不透的心。
陆毅初近年的每一场胜仗,他都贡献颇多。
他便是陆毅初的军师,慕容临。
方纪恭敬回道,“回慕容大人,于军中大放厥词,煽动众将情绪,扰乱军心,该斩立决。”
慕容临语调温婉,可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那还等什么?”
话落,方纪拔剑而出,径直朝着副尉走去。
副尉眼见他们来真的,预备关键时刻搬出赫连襄来,“你们敢,我可是御……”
话还未说完,方纪一个挥剑,人头便已落地。
腥甜的血气自空中弥漫开来,鲜血在雪地上渗开,红与白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诡异而妖艳。
方才还跟着议论纷纷的人眼下大气都不敢出。
方纪收剑而起,目光直视着他们,口中掷地有声。
“记住了,本将不管你们是谁的人,但只要在军中一日,再有闹事者,他便是下场!”
蓦地,有小将来报,“慕容大人,大将军唤您过去。”
慕容临道,“我知道了,这就来。”
等慕容临和方纪走后,便有士兵过来为身首异处的副尉收殓尸体。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但不敢再胡言乱语,只互相使了个眼色便退去了。
很快,营地归于平静。
“噼啪”一声,方才他们围着的那团篝火炸出火花来,落在雪地上,嘶嘶冒出白烟,很快化为了灰烬。
主帐外守着两名高级士兵,见到慕容临来,恭恭敬敬道,“慕容大人好。”
慕容临颔首示意,挑起帐帘,弯身走了进去,拂面而来的是暖意。
帐外冰天雪地,帐内却温暖如春,俨然是另外一个世界。
陆毅初站在沙盘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沙盘上的某一处,凝眉苦思。
慕容临行礼,“将军。”
陆毅初听到这声呼唤,转头望向慕容临,“皇城来信了。”
慕容临问道,“是谁的信?”
陆毅初指了指平日他办公的案上,案上躺着两封信,“是怀兮的信,也有眉儿的信。”
慕容临听到怀兮的名字,眼神凝住,而后温声道,“三姑娘和太后,倒是很少往北疆送信来,可见是盈都城内出了大事。”
“的确出了大事,怀兮信中所写,赫连襄已知韩川身患心悸之症且有替身一事。”
“哦?”慕容临闻言有些诧异,怀兮素来安分守己,不愿搅入这些是非,如今怎会知晓这般隐秘之事。
除非赫连襄大肆宣扬,可他若是大肆宣扬,此时大将军和少将军早已被传唤回京问罪了……
为了验证心中猜想,慕容临试探道,“莫非,赫连襄已将此事告知皇帝。”
“并没有,”陆毅初摇头,想起眉儿的信,他眉头微皱,“这便是第二封信的内容了。”
“赫连襄以此要挟眉儿,要眉儿为他赐婚。”
慕容临听到这二字,直觉事情开始变得不简单了,“赐婚?”
“赫连襄求娶怀兮,眉儿在心中力劝本将军同意这门亲事,本将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传你来问一问。”
这下子,慕容临眉头皱的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