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当权者的震怒,春安跪伏在地上,“太后息怒,请您听奴婢慢慢道来。”
于是春安将那日皇帝去长乐宫找皇后之事、然后皇后给怀兮下药之事一一道来。
自然,也包括皇后生产之前闯入长乐宫报信儿的那个脸生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只说大将军与少将军在回京路上遇刺,不治身亡,可奴婢细想之下觉得不对。”
“皇帝既然用不许两位将军回京医治之言威胁皇后给三姑娘下药,两位将军便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到圣旨启程回京。”
这便是疑点所在,但春安能够确认的是,陆毅初和陆韩川的确生死不明。
因为皇帝扔给主子的那封信件上,是大将军的字迹,她瞧得真切!
陆心眉又一掌拍在桌上,眼中是浓浓的失望,“糊涂啊!”
怪不得赫连襄接到她传召却推脱忙不肯入宫,原来是因着这档子事儿!
怪不得皇帝会将王氏母子囚于未央宫,原来是因为皇帝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而陆心眉心中天平已偏向赫连襄,绝对不会帮他善后!
“一国之君,居然做出给女人下药这种下作的勾当,简直是愚蠢!”
陆心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想文德太子在世时,良善贤明,受诸皇子敬仰,怎就生出赫连彧这般蠢笨的儿子。
“还有你的主子,更是愚蠢!在受到皇帝威胁时为何不来向哀家禀告,居然敢自作主张,助纣为虐!”
韩菱虽不是什么极聪明的人,但孰轻孰重还分得清,怎就如此蠢笨,选择了妥协呢?
春安悲叹一声,主子为何这么做,她再清楚不过了。
“主子自打与皇帝成婚,没有一日是真正开心过的,皇帝心中只有三姑娘。”
“主子这么做,或许是想看看皇帝得到心中所爱后,是否会对三姑娘一如既往。”
毕竟于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而得到了又会如何,那便不得而知了。
一向懂得审时度势、掌控大局的陆心眉一下子便发现了端倪,“容寻,你瞧瞧,宫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哀家却桩桩件件都不知道!”
那些她安插在宫内的探子、安插在盈都城内的探子,都死了不成?
容寻立时便懂了她的意思,于是附和道,“太后,这是有人在让我们眼盲心瞎。”
往日里这些事情,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被她知道。
眼下,王氏母子被囚于未央宫竟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是的,这最无关紧要的事情却很快传到了她的耳中,只怕是赫连襄有意为之了。
待想明白了这一切,太后口中溢出一声冷笑,“赫连襄借着求娶怀兮之事,与哀家假意交好,背地里……”
让她放松警惕不说,背地里却想着清除她在宫中、朝中乃至京中的眼线。
那么,边关那边……
陆心眉倏地起身,大声道,“坏了!”
这二字令容寻心中一惊,“太后……”
陆心眉眉头一蹙,声音也禁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只怕哥哥与韩川,真的有难!”
赫连襄,或许已经开始对陆氏动手了,她竟然如此后知后觉。
陆心眉很快便意识到陆氏大难将至,如不尽早安排,族人苦心经营多年的荣华富贵便会毁于一旦。
“容寻,速速传陆氏族老入宫觐见!”
瞧着陆太后紧张的模样,春安低下头来,唇角勾出得逞的笑意。
只是,宽大的衣袍下,她的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把刚刚从木匣子里取出来的玉梳。
原以为会用到手里的东西,却没想到,她只需将事实娓娓道来,高高在上的太后便紧张成了这个样子。
陆太后心急如焚,似乎已失了理智,可容寻知道,此时宫门已经下钥,若要召陆氏族老入宫,动静太大,必然打草惊蛇。
容寻劝道,“太后三思,深夜传召,也许会惊动摄政王。”
经此提醒,陆太后神思回转,细细思量片刻,觉得容寻言之有理。
陆太后幽幽叹气,“是了,危急时刻,哀家怎能自乱阵脚。”
陆太后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春安,唇角笑意不明,“不枉你主子疼你一场,你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要将这些事禀告给哀家。”
若她方才记得不错,这奴婢是想借她的手除掉皇帝、摄政王还有陆怀兮。
春安眼泪簌簌落下,“主子去的凄惨,奴婢实在不忍看主子九泉之下魂魄不宁,势必要为她报仇雪恨。”
的确,就方才春安描述的事情来看,这三人与韩菱之死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春安不知道的是,陆韩菱的心悸之症本就十分严重,便是没有这些腌臜事,她也未必能平安诞下小皇子。
而为了瞒住韩菱真实病情,陆心眉早已跟太医院诸位太医私底下通过气儿,韩菱的心悸之症并不严重,要不了性命。
这是桩皇家秘辛,当年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先帝做了许多努力,甚至,还……
想到这里,陆太后眼底一寒,“你方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哀家只当没听过。”
“你且记住,这是看在韩菱的份上饶你一命,日后休要再提!”
陆心眉可不是那么容易受人摆布的,纵然杀掉皇帝、摄政王对陆氏的确益处良多,可她也要考虑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是否能得到文武百官的支持。
先帝最忌外戚专政,临死前还苦心孤诣的布局,使得摄政王赫连襄与陆氏相互牵制,不得不共同辅佐赫连彧。
而那些忠心拥护先帝与皇帝的老臣,在朝中的影响力是不容小觑的。
春安明白了陆太后的意思,于是跪地拜谢,不再多言。
陆心眉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而后给容寻使了个眼色,容寻会意,“夜深了,太后要安息了,你退下吧。”
等春安离了安宁宫,陆太后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原本的慵懒倦怠之意一扫而光。
她站起身,盯着烛台上跃动的火光,神情阴冷。
眼下,陆太后或许做不了什么,可她深知,有一件事情是她必须要去做的。
“容寻,你说,眼下破局之法,在谁身上?”
在谁身上?容寻无需多想,淡淡回道,“自然是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源头,三姑娘陆怀兮了。”
陆太后冷笑着,言语间尽是讽意,“两个男人,为了争一个女人,争得头破血流。”
“如今的怀兮,颇有几分薛落葵当年的样子,怪不得男人都为她失了魂,连权力、帝位都不要了。”
想起薛落葵的面容,容寻心底一凉,柔声问道,“太后准备如何做?”
“怀兮可是张王牌,哀家自然得好好将这张王牌攥在手里才行。”
一个陆怀兮,比十个陆氏族老都要管用。
“明日,以参加先皇后丧仪之名召怀兮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