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兮解下身上狐裘,搓了搓冰冷的手,并将双手置于面前哈气取暖。
方才从后门一路走来,寒风呼啸,她觉得甚冷。
青黛将怀兮的狐裘理好,推开雅间的门,“姑娘,请。”
怀兮深吸一口气,掩去心中的不安与忐忑,以手摸了摸冰冷的面颊,缓步走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雅间内的炭盆烧的正旺。
怀兮和林芷兰常待的这个雅间虽是听风小筑最大的雅间,但布置简洁典雅,目光所及之处,便是一桌二椅,并一架屏风,屏风后是一张仅一人可躺的小床。
林芷兰爱抚琴,雅间里自然是有琴桌、琴凳的,琴桌上放着一把样式精美的琴。
而琴桌前,站着身穿八爪龙紫色蟒袍的赫连襄,他背对着怀兮,似是在欣赏那把琴。
可怀兮知道,赫连襄此刻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便绝不是欣赏琴那般简单的事情。
门在身后合严了,赫连襄没有回头,抬手勾起琴弦。
“叮……”
被拨弄的琴弦传出刺耳的声音,这声音并不动听。
怀兮知道他是在生气。
生气?他有资格生气吗?想起方才陈兴文所述之事,怀兮心底冷笑一声,一个妄图掩盖真相的人,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怀兮也不说话,只走到她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提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听到茶水入盏的声音,被无视的赫连襄又一次拨动琴弦,只是这一次,力道更大了一些。
怀兮依旧充耳不闻,气定神闲的端起茶盏,浅饮一口,脸上的表情是惬意的。
自然,这惬意是装出来的。
毕竟此时此刻的怀兮,心底里燃着一团熊熊的火焰。
最先忍不住的是赫连襄,他转身望向怀兮,眼睛里的雾气深不见底,“阿兮,你不解释一下吗?”
怀兮又饮了一口茶,缓缓抬眸,与他对视,语气轻柔,“解释什么?”
赫连襄知道她在装傻,他冷笑一声,“不是身体不适吗?为何跑到陈府?”
赫连襄竟然已经知道她去陈府的事情,可见她身边被安插了探子,“多日未见陈妤,我与她话些体己。”
他端详着她的神色,她说谎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泰然自若的神情甚至让他以为是他的探子蒙骗了他。
又是一声冷笑,赫连襄神色不耐的拆穿她的谎言,“哦?与你话体己的是陈妤还是陈兴文?”
“王爷既已知道此事,何必再来问我,反正我的一举一动,总有人向您回禀。”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冰冷,仿若他是陌生人一般,赫连襄的心狠狠刺痛。
“阿兮,我在王府苦等你数日,你回来却先去见陈兴文。”
“他对你而言,便那么重要吗?”
怀兮讥笑道,“王爷,您神通广大,既然知道我今日去了陈府,那么我消失的那几日,王爷也自然知道我的去向。”
她放下手中茶盏,倏而抬头直视着他的脸,茶杯落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我却并未见王爷来救我脱离苦海呢。”
说这话的时候,怀兮眼底满是自嘲,“看来,我于王爷而言,不过如此。”
听她如此说,赫连襄登时便手足无措了,他眉头一紧,“阿兮,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怀兮笑了,笑意未达眼底,“那该是什么样?”
赫连襄犹豫片刻,却并不想做过多解释,“阿兮,日后你会明白的。”
怀兮见状,不再接话,起身便要走,“既是如此,我与王爷无话可说。”
赫连襄怎会放她离开,见她要走,飞快的挡在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声音轻柔了许多,“阿兮,我今日不想和你吵架。”
数日未见,她便对他如此冷淡吗?
怀兮神色不耐的拨开他的手,语气冷漠而疏离,“王爷,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她这般冷淡的态度又一次激怒了赫连襄,大手扣住她的肩膀,一个用力,她的身体便跌在他怀里。
他不过只是问了她一句为何要去陈府,她便像只炸毛了的小猫一样,张牙舞爪的对他亮出爪子。
赫连襄低吼道,“陆怀兮,你到底是怎么了?”
头顶传来的声音急切而热烈,还夹杂着怒意,怀兮知道,火候到了!
于是,她双手握成拳头,一拳又一拳的捶在他胸膛上,边捶边骂道,“赫连襄,你混蛋!”
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似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眼眶里滑落,她红着眼睛,声音是格外委屈的。
“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害怕吗?我一直在等你来救我,可是你没有。”
赫连襄见她这副样子,心脏那处像针扎似的,原来,她竟是在为这个生气。
他想开口,可他无法向她解释他不去救她的缘由,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化作一句,“阿兮,对不起,是我不好。”
怀兮仰头,望向赫连襄,泣声质问道,“赫连襄,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赫连襄闻言,沉默片刻,双手捧住她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眼底神色复杂。
“阿兮,你是我未过门的王妃,我的妻子,我爱的女人。”
这番热切的表白,怀兮是第一次听到,若是今日她没去陈府见陈兴文,这话她或许还能信几分。
可眼下,怀兮心中又是一声冷笑,面上却仍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是么?可我却觉着,与你的宏图霸业相比,我贱如蝼蚁。”
怀兮这招祸水东引,将矛头引到了赫连襄身上。
现在,赫连襄哪里还敢去问她今日为何去见了陈兴文。
面对她的质疑,赫连襄无从辩解,“阿兮,相信我好吗,就快要结束了。”
相信你?傻子才会选择相信你,怀兮腹诽之余,仍不忘猜测他话中之意,就快要结束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赫连襄真的要和太后一起对皇帝动手吗?
可怀兮还来不及细想,赫连襄的声音又一次在头顶响起,“我已接到线报,你的父兄明日将抵盈都,你们快要团聚了。”
这话他说的颇有深意,怀兮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赫连襄抚着她的后背,五指穿过她的长发,扣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的头高高扬起。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唇印在她唇上,辗转反侧。
过了良久,他恋恋不舍的从她唇上离开,唇角的笑容是不怀好意的。
“阿兮,我不想对他们做什么,我只想对你做什么。”
“我会很快派人到陆府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