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的铜环 “咚咚” 作响,清脆的撞击声宛如破晓的号角,在朦胧晨雾中悠悠回荡。柳如烟稳稳地坐在青骓马上,掌心贴着鞍鞯,指尖轻轻摩挲着暗纹里嵌着的沙枣核。那是萧战霆昨夜亲手换上的,他心疼北疆的粗粝沙砾,一次次磨破她的掌心。此刻,朱漆大门缓缓敞开,晨光中,金箔勾勒的蟠龙仿佛即将腾飞,柳如烟的思绪飘回到三个月前的孔雀河畔。萧战霆手持骆驼骨,在沙地上郑重地勾勒出归朝路线,终点处,一朵歪扭却充满心意的沙枣花跃然眼前。
“末将萧战霆,率前锋营凯旋归朝!” 萧战霆高声喊道,声音浑厚有力。
甲胄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白鸽。萧战霆身披狼首纹甲,在朝阳下闪烁着冷冽光芒。他腰间悬挂的佩剑,剑柄缠着靛蓝丝线,那是柳如烟标记毒针位置的独特方式。柳如烟微微垂眸,看似随意地整理袖口,实则悄然检查袖中的弩机。那弩机轮廓隐匿在鸦青广袖之中,不易察觉。她发间的木簪焕然一新,簪头雕琢着完整的沙枣花,花蕊处暗藏机括,藏着半枚精心改良的毒针,针尾缀着极小的蒲公英绒毛,那是她从甘州一路悉心积攒的 “信标”。
“萧将军辛苦了。” 皇帝的声音从金吾卫簇拥的步辇中传来,沉稳而威严。
皇帝的步辇缓缓前移,玉阶上,明黄衣角轻轻拂过汉白玉雕花。柳如烟敏锐地注意到,随驾大太监的袖中露出半截牛皮纸,边缘泛着淡淡的靛蓝。那是她教萧战霆用植物碱水书写密信留下的痕迹。她不动声色地扫视文武百官,突然,在吏部尚书的朝珠上发现异样。第三颗东珠内侧,刻着三短一长的细微刻痕,正是煞组暗哨的换防讯号。
“这位想必就是柳姑娘吧?” 皇后轻柔的声音从步辇后飘来,伴随着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腾的烟霭,半幅绣着并蒂莲的绢纱映入眼帘。
柳如烟屈膝行礼,指尖触碰到鞋底暗格的棱角。那里藏着她用现代测绘术精心绘制的北疆地形图,此刻,隔着绣鞋,都能感受到那份滚烫。萧战霆似有感应,上前半步,肩甲恰到好处地挡住左前方御史投来的审视目光。这个角度,只有柳如烟能看到他护心镜上若隐若现的划痕,那是在流沙岗,他为她挡下突厥弯刀时留下的英勇印记。
“柳姑娘设下的流沙阵,可让朕的兵部尚书绞尽了脑汁。” 皇帝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抬手示意近侍捧上玉盘,“听闻萧将军的前锋营过岗时,每人怀里都揣着半颗洋葱?满朝文武都在猜测,这是哪位高人想出的‘思乡妙方’。”
城楼上,微风轻拂,撩起柳如烟的鬓角碎发。她抬头,目光与萧战霆交汇,瞬间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光。那是在红柳滩,他裹着染血披风,蹲在篝火旁,听她讲解洋葱能干扰追魂犬嗅觉时,眼中流露出的赞赏与认同。此刻,她指尖在掌心轻叩三下,发出 “别拆穿” 的暗语,面上却恭敬敛衽,温婉说道:“回陛下,北疆风沙太大,只是担心弟兄们受风沙呛扰罢了。”
百官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有人好奇地盯着她腰间未佩玉珏,却挂着的牛皮皮囊。那是她用来装酒精的容器,鞣制时特意保留了沙枣花香。萧战霆见状,忽然解下披风,内衬上用银线绣就的沙枣花枝展露无遗。那正是柳如烟在铁匠铺画弩机图纸时,随手在废纸上勾勒的图案。“此次能大破突厥狼骑,全仰仗柳姑娘改良的弩机和精妙的火攻之法。” 他的声音低沉如戈壁夜风,说到 “火攻” 时,指腹下意识地轻轻擦过护腕上的焦痕,那是她用硝石粉引燃骆驼粪时,他为她遮挡飞溅火星留下的烙印。
晨钟悠扬,连敲九下。皇帝起身的瞬间,步辇下的阴影里,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划过。柳如烟袖中的弩机簧丝瞬间紧绷,就在她准备行动时,萧战霆已抢先侧身,靴跟在青砖上悄然碾出极浅的印记 —— 三长两短,是 “自己人” 的警示暗号。她定睛一看,随驾的侍卫中,有两人靴底纹着与煞组暗哨相同的沙枣花暗记,那是她亲手训练的情报人员。
“朕已在太极殿备下庆功宴。” 皇帝的目光扫过柳如烟发间的沙枣花簪,“听闻柳姑娘擅长酿造沙枣酒?待花期一到,不妨传授御膳房,用上你说的‘蒸馏法’。”
朱雀门外,驼铃声声传来,第三声中,隐隐夹杂着沙枣核的闷响。柳如烟心中了然,那是煞组暗卫混在商队里传递平安的讯号。萧战霆伸手,温柔地为她拂去肩甲上的浮尘,指尖掠过她耳后时,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里的薄茧。那是她常年练习弩机,被磨出的坚韧印记,此刻在晨露的润泽下,闪烁着微光,恰似他们埋在沙砾中的毒针,藏在最温柔的花蕊之下,却能在关键时刻绽放致命的光芒。
城门下,阴影与阳光交织之处,柳如烟不经意间瞥见街角茶棚里,一位戴斗笠的老者手中捏着一朵风干的沙枣花。花瓣边缘的掐痕清晰可见,正是她临归朝前,亲手塞给萧战霆的那朵。而此刻,那朵承载着他们深厚情谊的沙枣花,正静静躺在萧战霆贴胸的荷包里,挨着半片冰蓝色的蒲公英绒毛。它们宛如两颗被时光掩埋的种子,在这金戈铁马的归朝时刻,悄然绽放出比任何朝贺都更为炽热、更为深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