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柜上的琉璃灯突然 “噗” 地亮了，暖光映得满墙药材像浸在蜂蜜里。半夏看着母亲哼着歌去给父亲送雪梨汤，围裙带子在身后晃成小尾巴，忽然觉得，这世间最温暖的传承，从来不是房契上的名字，而是有人在药香里相爱相扶，把日子熬成一锅暖汤，让每个深夜归来的人，都能捧着碗，看见生活里的光。
当归的甜混着雪梨的清，在济世堂的暮色里轻轻漫开。苏妈擦过的匾额在灯下闪闪发亮，新漆的 “济世” 二字，像爷爷当年手把手教她写的那样，一笔一划，都带着对人间烟火的眷恋 —— 而这份眷恋，正被三代人，用泪水与希望，小心地缝进岁月的衣襟。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在程柏言的白大褂上投下冷硬的影子，他攥着车钥匙的指节发白，目光从姜雨桐紧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移到她泛红的眼角 —— 那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睫毛膏，像只被雨打湿的蝴蝶。
“柏言哥，你最近都不找我了。” 姜雨桐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格外刺耳。路过的护士们端着治疗盘放慢脚步，换药室的门半开着，能听见里面压低的八卦声。
程柏言猛地抽回手，白大褂袖口蹭到墙上的宣传栏，“优生优育” 的海报边角翘起，扫过他手背：“雨桐，我们结束了。你要多少补偿我可以给你，但别在医院闹。”
“我不要补偿！” 姜雨桐往前半步，高跟鞋卡在地砖缝里，“我只是想告诉你，之前真的怀孕了！” 她从名牌包里掏出皱巴巴的 b 超单，塑料薄膜在灯光下泛着青光，“你看，5 周，胎芽都有了。可是你跟半夏姐分手后，连科室聚餐都不带我去，我怎么敢告诉你？”
程柏言的指尖在 b 超单上停顿了 0.3 秒 —— 那是他作为心脏科医生训练出的精准反应。他记得三个月前在值班室，姜雨桐哭着说验孕棒两条杠时，自己掌心的汗浸透了白大褂口袋里的薄荷糖。此刻看着孕囊照片，喉结滚动，声音却冷下来：“所以你就擅自打掉了？”
“我不敢告诉你！” 姜雨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他静脉，“你每天晨会都想半夏姐想的出神。我怕说了，你会怪我破坏你们复合！”
走廊尽头的电梯 “叮” 地打开，中医科的张主任捧着保温杯出来，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
“雨桐，” 他掰开她的手指，b 超单边缘划破他的虎口，渗出血珠，“就算你真的怀孕，擅自流产也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他掏出纸巾按在伤口上，血珠洇开，像朵小小的红梅，“而且你清楚，我和半夏分手，从来不是因为你。”
姜雨桐的脸色瞬间苍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因为她爷爷的医馆！你怪她不肯跟你去美国，怪她宁愿守着破房子也不要体面的生活！” 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可你知道吗？今天上午我看见她上了陆云深的车，那辆车的车牌号，是陆氏集团董事长的专属 ——”
“够了！” 程柏言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他看着姜雨桐眼中闪过的得意，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在他面前哭着说 “怕黑” 的女孩，早已不是那个在急诊室帮流浪汉包扎的小护士。
电梯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是推着抢救车的护工。程柏言后退半步，靠在墙上，闻到抢救车上碘伏的气味：“雨桐，我们之间的问题，早在你伪造孕检报告时就注定了。现在你说孩子的事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 ——” 他低头看表，指针指向七点十五，正是济世堂关门的时间，“我只希望你明白，感情里的算计，永远换不来真心。”
姜雨桐看着他转身走向楼梯间的背影，b 超单在手中揉成一团。远处，张主任的保温杯 “咔嗒” 扣上，换药室的八卦声突然清晰：“听说程医生的前女友又来闹了，上次还说怀孕，结果是假的……”
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药店买验孕棒时，柜员说的那句话：“姑娘，孩子不是拴住男人的药。” 此刻望着程柏言消失的拐角，指甲深深扎进掌心 —— 那里还留着他掰她手指时的力度，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
走廊的灯突然暗了两盏，姜雨桐在阴影里站了很久，直到保洁阿姨推着车过来，才发现她脚边有张被泪水洇湿的 b 超单，孕囊照片上的光斑，像颗永远不会发芽的种子。
济世堂的暮色像浸了甘草的茶汤，稠得化不开。姜雨桐推开门时，铜铃发出细碎的响，惊得正在包中药的半夏手一抖，黄芪片撒在牛皮纸上，像落了满地的金箔。程柏言正趴在柜台上看爷爷的针灸图谱，白大褂领口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听见响动猛地抬头，眉心皱成个 “川” 字。
“雨桐，你跟踪我？” 他的声音比檐角垂落的冰棱还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图谱上苏老爷子画的足三里穴。
姜雨桐对着随身携带的小镜子补了补口红，镜面映出半夏错愕的脸：“柏言哥说什么呢，我只是路过，最近总犯恶心 ——” 她忽然踉跄着扶住柜台，指甲划过琉璃药瓶，“半夏姐，你给我看看吧，我怕是得了什么妇科病。”
半夏望着她精心修饰的指甲，想起三个月前在医院看见的场景：姜雨桐躲在楼梯间哭，说程柏言忘了他们的周年纪念日。那时她还劝她：“柏言最近在准备手术，压力大。” 此刻对方眼中闪过的算计，让她突然想起爷爷说的 “医者观人，先看眼神”。
“坐吧。” 半夏指了指诊脉的竹椅，袖口拂过柜台时，碰响了爷爷留下的铜铃。姜雨桐坐下时，香奈儿香水味盖过了药香，她伸出手腕，镯子滑到肘弯，露出道浅褐色的疤痕 —— 是上周在美容院做果酸换肤时烫的。
指尖刚触到脉枕，半夏便察觉不对。姜雨桐的脉息虽乱，却带着滑利之感，像小鱼在掌心摆尾。她想起《脉经》里说 “滑脉如珠替替然”，是典型的痰湿或孕脉。可再细辨，尺脉虚弱，左关弦急，分明是气血两虚后强行破血的脉象。
“雨桐，你最近是不是……” 她抬头看向姜雨桐，发现对方正盯着程柏言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