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难怀孕?” 姜雨桐忽然抓住她的手,镯子硌得半夏腕骨发疼,“柏言哥,你记得吗?我们在三亚时,你说等我考上护师就结婚……”
程柏言的指节捏得发白,图谱上的银针图被他盯出个洞:“雨桐,别闹了,你先让半夏给你开点调理的药。”
“不用了。” 姜雨桐突然站起身,镯子 “当啷” 掉在地上,“半夏姐肯定看出来了,我上个月刚做了流产 ——” 她盯着半夏骤然睁大的眼睛,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就是你和柏言哥分手那天,我去的私立医院,医生说我以后很难再怀上孩子了。”
济世堂的老座钟 “咔嗒” 响了一声,程柏言的白大褂口袋里,手机震动着滑出,屏幕上是母亲发来的 “回家吃饭”。半夏看着姜雨桐转身时,香奈儿外套下摆扫过爷爷的针灸铜人,底座的铜铃发出一声清响,像声叹息。
“雨桐,你为什么要这样?” 程柏言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弯腰捡起她的镯子,银镯内侧刻着他去年送的 “永结同心”。
姜雨桐接过镯子,突然凑近他耳边:“因为我看见,你刚才看半夏的眼神,和在手术室看心脏模型时一样 —— 都是恨不得把自己拆了,拼成她想要的样子。” 她转身时,高跟鞋碾过地上的黄芪片,金黄的碎屑粘在鞋跟上,像踩碎了满地月光。
门 “吱呀” 关上的瞬间,铜铃再次响起。半夏望着姜雨桐留下的香水瓶,透明的玻璃瓶里,液体晃出细碎的光,像她刚才把脉时,在姜雨桐眼底看见的泪光 —— 原来有些恨,是用伤害自己做药引,熬成的毒汤。
“半夏,我……” 程柏言刚开口,就被半夏抬手打断。她低头整理散落的黄芪,指尖划过牛皮纸上的 “补气固表”,忽然想起爷爷说的:“感情里的伤,比药材更难炮制,得用时间做药引,慢慢熬。”
“柏言,天晚了。” 她把包好的黄芪推给他,纸包上印着爷爷手绘的药草图,“你妈妈还等你回家。”
程柏言望着她垂落的睫毛,忽然发现,那个会在他值夜班时送当归蛋的女孩,那个在他手术失败后陪他在天台看星星的女孩,早已在济世堂的药香里,长成了能独自接住生活重拳的模样。而他,终究是错过了,那个愿意和他一起熬药的人。
夜风卷着细雪从窗缝钻进,半夏走到门口,看见姜雨桐的身影在路灯下越缩越小,高跟鞋的声音敲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心碎的节奏。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锁屏是和林清雅在火锅店的合照,两人举着酸梅汤碰杯,身后的铜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 原来有些温暖,从来都在身边,从未远离。
济世堂的灯次第亮起,程柏言的车消失在巷口时,半夏忽然听见墙角传来微弱的猫叫。她蹲下身,看见只三花流浪猫正舔舐爪子上的黄芪碎屑,月光给它镀上层银边,像极了爷爷养的那只总在药柜上打盹的老猫。
“小可怜,进来吧。” 她抱起猫,看见它项圈上系着片银杏叶,忽然想起陆云深说过,老街区的改造计划里,要保留所有古树。怀里的猫发出咕噜声,蹭着她胸前的工牌,上面 “苏半夏” 三个字,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 就像这济世堂,不管房契在谁手里,终究会在岁月里,熬出属于自己的药香。
姜雨桐的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拐过街角的瞬间,肩头的香奈儿外套被夜风掀起,露出里面苍白的颈子。路灯在她脸上投下半边阴影,刚才在济世堂装出来的泪光还没干透,此刻却扯出个冰冷的笑,眼影被指甲刮花,像道狰狞的疤。
“苏半夏,你以为把脉就能看穿一切?” 她对着墙根的梧桐树冷笑,指尖划过手机里存着的 b 超单照片 —— 那是上周在私立医院花高价伪造的,孕囊位置特意标在输卵管上,“你看出我流产,却看不出我早就买好了促排卵药。”
风雪钻进领口,她却感觉不到冷,只盯着手机里 “丽人妇科诊所” 的预约信息。那家诊所的主治医生收过她的红包,答应帮她伪造 “误诊宫外孕” 的病历。想起半夏刚才把脉时蹙起的眉心,她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
“程柏言不是心疼孩子吗?” 她摸了摸小腹,那里还残留着上次流产的隐痛,“这次我就让他看着,你苏半夏是怎么把我的‘宫外孕’漏诊的 ——”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反正你擅长治不孕,不如顺便治治自己良心上的瘤子。”
药店的霓虹灯在街角闪烁,姜雨桐推门进去时,暖黄的灯光映出她包里露出的药盒 —— 是从黑市买来的克罗米芬,说明书上 “卵巢过度刺激” 的警告被她用口红划掉。收银台后的老药师抬头,看见她眼下的青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递上纸袋:“姑娘,这药伤身啊。”
“要你管。” 她抢过纸袋,指甲刮过药盒上的英文说明,忽然想起程柏言在手术室说过的话:“每颗心脏都值得敬畏。” 可现在,她的心早已在嫉妒的火里烧成了灰,只剩个疯狂的念头在跳动:“只要让程柏言相信你误诊,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雪越下越大,姜雨桐站在公交站台,望着济世堂方向的灯火。那里的药香此刻应该混着雪梨汤的甜,她摸出手机,给诊所医生发去消息:“越快越好,我等不及看苏半夏的诊单上写上‘宫外孕漏诊’了。”
公交到站的提示音响起,她踩碎脚边的积雪,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在巷口看见程柏言给半夏包扎伤口,碘伏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时她就知道,有些东西从不属于她,却偏要抢来烧成灰。“苏半夏,你守着济世堂的药香,我就毁了你的医名 ——” 她在心里默念,“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公交车在风雪里摇晃,姜雨桐靠着窗,看着自己的倒影与漫天飞雪重叠。药盒在掌心硌出红印,像道即将结痂的伤。她知道,这场用自己身体做药引的毒计,终将把她和程柏言、苏半夏一起拖进深渊,但此刻的她,早已不在乎深渊下是什么,只要能让苏半夏痛,便是她唯一的解药。
街角的药店关灯了,老药师望着姜雨桐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玻璃柜里的避孕药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无数个未说出口的警告 —— 有些执念,比任何毒药都要伤身,而那个姑娘,终究是把自己熬成了最毒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