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是真没想到,这个埃米利乌斯·保罗斯,罗马帝国的名将,波斯人名义上的盟友,不但未发一兵一卒,看着萨珊的不死军团被剿杀殆尽,更是在这战争的当口,派他的心腹前来乞降。
尽管此时刘备的营帐中不缺少异族面貌的将领,可像这种大规模,成建制的,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当场投降,临阵倒戈的,还真就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刘备要再年轻十岁,肯定是不准的,因为他要把罗马人彻彻底底的征服,把这个民族的脊梁打断。
但是如今可能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远征了,如果不能征服秦州,等到下次再来,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去了。
况且刘备心里有数,他身上是有大气运在身的,换做其他帝王,可能一生最远就打到西域,打到贵霜,再远就不行了。
现在的汉朝就像后世的蒙元,地盘实在是太大了,后者的结局是分裂成了好几个公国,而后皆数消亡,被当地奴役的民众起义,推翻了暴政。
刘备自忖他对待异族的手段算不上温和,更谈不上宽仁,冷酷、铁血、暴力、压迫,剥削,这才是他一直做的事,这里面埋的暗雷不少,接下来坐江山时,就会真切的爆发出来。
当然了,他也有后手,那就是分封,就是裂土封王,把这偌大的大九州分封给那些有功之臣,与刘姓宗亲。
就比如说老二刘烨,刘备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太聪明了,又是一个他看走眼的。
以前刘备一直想不明白,这老二为啥就和失了智一样非要和老大抢那个位子。
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刘烨赢不了,不管他玩什么把戏,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上位。
你别说刘烨,老四、老五、老八、老九……除了那个还在吃奶的老十三,和现在正开蒙的老十二,其余皇子,说对皇位没有什么心思,刘备都不信。
可这些皇子都知道韬光养晦,都知道和光同尘,都知道把心思隐藏起来,和当初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刘平维持表面上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为啥这刘烨就这么突出,非要当个让他大哥重锤的靶子。
就算他刘烨是个傻子,那荀氏有傻子吗?
荀氏的其它几脉可能是烂了,但你说荀爽与荀绲这两支,那真的是厉害到无法想象。
老的,小的,就没一个真傻的,七八成族人身上都有官职,而且都是能吏、干吏。
况且荀氏的定海神针,那个已经过了耳顺,到了随心所欲年纪的荀爽身体还硬朗着呢。
他带出来的孙儿,真会是一个傻子?
反正刘备是看懂了,老二这是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玩法。
要是自己死了,老二绝对不敢这么放肆。而只要自己活着,反正不管怎么折腾,怎么乱来,都有人兜底。
并且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老大对兄弟也不敢赶尽杀绝,反而是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老大看没看懂刘备不知道,可他知道,身边的这些聪明人全都看懂了。
每次问底下的贾诩和郭嘉等人,他们也不敢说,就连诸葛亮,也对继承人之争讳莫如深,总是打哈哈。
其实以刘备的智慧也未必不懂,无非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罢了。
卸下皇帝的重任,跳出朝政的桎梏,他反而看清了,想通了此前许多看不明白的事。
刘凤拿了西域与贵霜郡国,南洋那边的诸多国家刘备也属意分给这些陪他打江山的兄弟。
那么遥远的秦州,没人愿意去开发的极西之地会是谁的呢?
人家老二,或许从一开始就盯上了那个位置。
现在看刘烨交好那些南方士族的做法就很有意思了,一旦日后兄弟尽释前嫌,老二被皇帝刘平封为秦王,这蔡、蒯、黄等士族的力量不就很关键了么。
有他们的人力物力支持,还有荀氏的人才跟着,老二去西边创业不是轻轻松松,摁着那些当地的土着欺负。
想明白了这些,刘备有些可怜的看了一眼保罗斯派来的使者,接受了他们的效忠。
不过带路党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刘备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罗马军团去截杀萨珊帝国的皇帝,把那个沙普尔二世的人头摆在他的桌案上,当作对方入伙的投名状。
接到命令的保罗斯只是迟疑片刻,就在张飞的监督下,带着大军去追击萨珊残部了。
就在陆地上的战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之时,罗马新生的海军与大汉水师再次在海上进行了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交锋。
……
当爱琴海的晨光刺破薄雾,罗马老兵盖乌斯却深陷三年前红海之战的梦魇。
他跪在甲板上,用匕首发疯般刮擦木板缝隙里顽固的暗红污渍,那焦尸味仿佛再次随海风钻进鼻腔。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海平线上九个山岳般的黑影切开了波涛。
“汉人又来了!”他指着那方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即一个踉跄,栽进冰冷的海水里。
新兵们的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汉军旗舰“镇海号”破浪而出,船首青铜螭吻兽首狰狞,冷轧钢鳞甲折射着幽蓝寒光,其庞然之躯,竟比红海遭遇时膨胀了一倍。
在罗马统帅塞维鲁的指挥下,旗舰“海神号”率先喷出复仇的烈焰——粘稠的希腊火油在海面肆意蔓延,燃起一道灼热的火墙,热浪蒸腾,仿佛是要洗刷四年多前红海战役的耻辱。
然而,“镇海号”楼台之上,公输乾淡淡的笑了笑。
“这次你们恐怕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就是暴风再临,我们也不会退却一步。”
仿佛是回应他的话,是雷霆般的机括爆鸣声响起,宝船舷侧三百块钢甲轰然掀开,露出公输乾淬炼数年的“千星弩阵”。
蒸汽活塞推动巨大齿轮,将沉重的箭匣压入弩槽——每匣百支火鸦箭,箭头裹火药,箭尾浸白磷油。
在水师上的军官下了射击的命令之后,三千火鸦尖啸着离弦,如同赤色流星雨般扑入罗马人引以为傲的火墙,直坠地狱。
轰——!希腊火油池被引爆,化作狰狞的冲天火柱。
近旁的罗马战舰“朱庇特之矛”首当其冲,青铜撞角熔成金汁流淌,甲板上百名红海老兵瞬间碳化,如同可怖的雕像。
在另一艘燃烧的战舰上,参加过上次海战,从海里爬上来的盖乌斯抱着燃烧的桅杆,发出最后的嘶吼。
“我说过这些魔鬼会回来的,它们果真回来了!”
话音未落,狂暴的气浪将他彻底撕碎。
火海之中,塞维鲁的“海神号”正绝望地挣扎转向,船尾舵轮早已熔成铁水。
数年前红海溃逃的一幕似乎重演,但这一次,命运再无眷顾。“镇海号”船首的螭吻兽瞳骤然亮起不祥血光。
“不,快斩锚链!”
塞维鲁的嘶吼被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无情淹没。三道精钢链钩破空而至,倒刺锚尖狠狠扎穿了“海神号”的龙骨。
蒸汽绞盘隆隆转动,罗马旗舰如同待宰的巨鲸,被无可抗拒的力量拖向那钢铁巨兽。紧接着,十二根包裹铁皮的玄钢拍杆如同巨兽的肋骨,从汉舰腹中森然探出,在蒸汽活塞的推动下高高扬起——
第一击,咔嚓!主桅拦腰断裂,象征荣耀的罗马鹰旗翻滚着坠入火海。
第二击,噗嗤!裹铁巨木横扫舰桥,军官团瞬间化作甲胄包裹的肉酱。
当第三根拍杆裹挟着毁灭的风雷砸向指挥台时,塞维鲁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平静。
他整了整破碎的紫边披风,低语道,“罗马不受三次辱。”
话音落下的刹那,短剑刺入心脏。几乎同时,玄钢巨木轰然砸落,铁与肉在刺耳的挤压声中熔铸成板,滚烫的血水沿着钢板边缘,如同泪滴般垂落,滴入燃烧的爱琴海。
正午时分,爱琴海上漂浮着焦黑的罗马战盔和残骸。
汉军水手操纵着蒸汽吊杆打捞战利品,一只冰冷的铁爪撕开一具浮尸的胃囊——里面是霉烂的黑面包,混杂着未消化的鼠骨碎渣。
“这些罗马人真腐败啊,就给海军战士吃这个?!”
汉水师上某个士兵的叹息随风而散,九艘巍峨宝船与各式各样的战船碾过“海神号”沉没的残骸。
镶金的罗马鹰徽缓缓沉入深海,缠绕其上的沉重锚链将其死死裹缚,在暗礁上刮擦出尖厉悠长的嚎叫,如同一个庞大帝国脊梁彻底断裂的哀鸣,久久回荡在深渊之上。
一个月之后,大汉太上皇刘备的布鞋踩在了泰西封皇宫的碎金与尘埃之上。
他掂量着手中一枚带血的铜符——那是塞维鲁当年从红海逃生后,罗马元老院“嘉奖”他的“耻辱勋章”。
“保卢斯。”刘备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投向被张飞铁戟死死抵住脊椎、剧烈颤抖的罗马将军,“听说你的老战友……喂了爱琴海的鱼?”
保卢斯面如死灰,牙齿咯咯作响。刘备轻笑一声,将铜符随意掷到他脚下。
“带着你的军团,去把台伯河掘成深渠。朕的宝船……”他转头望向西方天际如血的残阳,淡淡的笑了笑,“要在你们罗马人的万神殿前下锚。”
赤色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卷过波斯故地的残垣断壁。焦土之上,大军开拔的金戈铁马之音与金属齿轮咬合的铿锵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新时代无情的战鼓,宣告着旧秩序最后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