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御藩率领着三屯营的兵马,风尘仆仆地抵达那座刚刚经历了巡检张严及其麾下盐丁叛乱洗劫的胶州城时,迎接他的,并非负隅顽抗的叛军,也不是惊魂未定的百姓,而是一座……几乎空寂的死城!
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尽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街道两旁,店铺大多被砸开,货物被抢掠一空,不少民宅还冒着未熄的余烟。街面上,除了几具被野狗啃噬得不成样子的尸体,便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
杨御藩看着眼前这满目疮痍、如同鬼域般的景象,只觉得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胸中烧起!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狠狠劈向旁边一根被烧焦的廊柱,怒吼道:“陈洪范!张严!此等国贼!猪狗不如!!” 他想起了父亲杨肇基生前对大明忠心耿耿、浴血奋战的事迹,再看看眼前这些祸国殃民的叛将和匪徒,更是气得双目赤红!
“传我将令!” 杨御藩对着身后的将士,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先不必急于追剿陈洪范!立刻!全军入城!清剿城内可能残存的乱贼!安抚可能幸存的百姓!掩埋尸骨!恢复秩序!” 他知道,此刻,救民于水火,比追剿几个叛将更为重要!他要遵循父亲的教诲,以民为本,方不负圣上重托!
杨御藩麾下的三屯营将士,大多是新近整编、纪律尚可的兵马。他们迅速拔营,小心翼翼地开进了这座荒废凄惨的胶州城。
这座曾经也算繁华的州城,在十三年前,便曾因孔有德、耿仲明等人的兵乱而元气大伤,多年未能恢复。如今,又接连遭受了刘泽清旧部和张严这伙叛军盐丁的疯狂劫掠,更是雪上加霜!城内几乎十室九空,到处是残垣断壁,尸横遍野,其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整整三日!杨御藩指挥着麾下将士,不眠不休,才勉强将城内满目疮痍的尸体清理掩埋完毕。士兵们看着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听着少数幸存者泣血的控诉,军中的士气也变得异常低迷和压抑。杨御藩更是深感自责,恨自己未能早日抵达,未能阻止这场人间惨剧的发生!
第四日夜晚,他亲自写下了一份长达数千言的奏疏,详细禀报了胶州及登莱地区的糜烂现状,以及自己下一步的打算。同时,他也为自己未能及时察觉并阻止陈洪范、张严等人的叛乱,而向远在京师的皇帝陛下,痛心疾首地“请罪”。他知道,这份奏疏送达京师之后,等待他的,必然是皇帝的雷霆震怒和……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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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莱州两府,自古便是山东沿海的重镇,也是大明王朝海防的前沿。然则,自万历末年以来,此地便兵乱频仍,匪盗横行,民不聊生。十三年前孔有德、耿仲明之乱,更是几乎将整个登莱地区化为焦土,数十万百姓死于战火和饥荒。如今,新任登莱总兵陈洪范的再次反叛,并可能勾结建奴,无疑是给这片本就苦难深重的土地,又撒上了一把盐!胶州城,只是这场新的浩劫的开始。战后的局势,其艰难程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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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杨御藩在胶州城内,面对着尸山血海,为国事民生而忧心忡忡、夜不能寐之时,千里之外的北京紫禁城内,却洋溢着一种与前线那紧张惨烈气氛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喜庆与期盼的氛围——中宫周皇后,在经历了十月怀胎之后,终于……临盆了!
崇祯皇帝这几日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坤宁宫外,焦急地等待着。他比历史上任何一位帝王,都更加渴望这个孩子的降生!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几个儿子,虽然也算聪慧,但大多是在东林党那套“仁义道德”、“祖宗之法”的教育下长大的,其思想观念,与自己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早已是格格不入。
而这个即将诞生的孩子,则完全不同!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与他最心爱的女人周皇后,共同孕育的第一个孩子!他要亲自教导他!要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和理念,都倾注到他的身上!在他心中,这个即将诞生的皇八子,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皇嫡长子”!是大明中兴的希望所在!
他想起了历史上,崇祯皇帝那八个儿子的悲惨命运,想起了那些在国破家亡之后,或被杀害,或颠沛流离,甚至被人冒名顶替的凄凉结局……那些所谓的“九莲菩萨托梦”、“玄机真君封号”之类的鬼话,不过是后人为了某些政治目的而进行的附会和编造罢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再重蹈那样的覆辙!他要用尽一切力量,来保护他们,来为他们创造一个全新的、强大的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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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
一阵响亮而中气十足的婴儿啼哭声,终于从产房之内传了出来!
“生了!生了!皇后娘娘生了!!” 稳婆和宫女们惊喜的呼喊声,也随之响起!
崇祯皇帝只觉得浑身一震,所有的焦虑和等待,都在这一刻化为了难以言喻的狂喜!他几乎是撞开殿门,冲了进去!
只见周皇后虽然面色苍白,疲惫不堪,但脸上却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和幸福的笑容。在她身旁,稳婆正抱着一个用明黄色锦被包裹着的、小小的婴孩。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为陛下诞下了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崇祯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地从稳婆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孩。说也奇怪,那孩子方才还哭得惊天动地,一被崇祯抱入怀中,竟立刻止住了哭声,只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清澈无比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父皇”,似乎展现出了某种与生俱来的、特殊的灵性。
崇祯看着怀中这个酷似自己和皇后的孩子,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柔情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责任感。他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诗经·小雅·正月》中的句子:“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 随即又想到《大雅·生民》中“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 他希望这个孩子能给大明带来光明和炽热的希望。
他柔声说道:“《诗经·周颂》有云:‘时迈其邦,昊天其子之,实右序有周。’ 又有《小雅·彤弓》曰:‘钟鼓既设,一朝右之。君子至止,福禄如茨。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喜之。’ 朕之此子,降于家国危难、中兴有望之际,当有光明炽盛之意!便……便赐名‘慈灼’!朱慈灼!”
随即,他立刻下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宫皇后周氏,于崇祯十八年四月初八日,诞育皇八子,天赐石麟,国之祥瑞也!朕心甚慰,特赐名:慈灼!此乃中宫嫡出,宗室正统!着,即刻告祭太庙,昭示天下,与民同庆!钦此!”
皇八子朱慈灼的降生,如同在漆黑的夜空中,点亮了一颗璀璨的星辰!不仅给崇祯皇帝带来了巨大的喜悦和希望,也为这个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大明王朝,注入了一丝新的生机与……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