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在亲眼目睹了王铎等一众贪官污吏被明正典刑之后,只觉得胸中那股因兄长王光恩之死而积郁的恶气,尽数吐出!他精神振奋,再无半分留恋,立刻率领着本部兵马,辞别了圣驾,星夜兼程,赶赴那关系着京畿安危的北方要塞——居庸关。
崇祯皇帝之所以如此迅速地调兵遣将,将这些刚刚才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军尽数撤离,其目的,亦是极其明确:
其一,是避免数十万大军长期驻扎于南京这等繁华之地,滋扰地方,消耗钱粮。
其二,则是为了尽快填补因之前“三王之乱”而造成的各地防务空虚,防止流寇余孽,死灰复燃。
而最为重要的第三点,则是……他绝不希望,这富庶的南直隶,会因为自己和这支精锐大军的长期驻留,而再次成为一个可以与京师分庭抗礼的、新的权力中心!他不能让自己,陷入这温柔的、却也足以致命的困局与温床之中!
然而,大军虽已撤离,崇祯皇帝的御驾,却依旧暂留于南京。
每日里,他依旧要按照祖制,在守备府那小小的“临时行宫”之内,举行朝会。只是,南京的朝议,其形式虽与北京一般无二,但其内容,却大多是些冗长空洞、毫无实质的陈词滥调。
崇祯皇帝端坐于那并不算舒适的御座之上,听着底下那些南京六部的官员们,为了些鸡毛蒜皮的“礼制”小事,而引经据典,辩论不休,只觉得……一阵阵的厌烦与……恶心。那感觉,像极了他在后世上学之时,听着那些枯燥乏味的课程,昏昏欲睡,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的模样。
他不由得在心中自嘲起来:
想朕朱由检,自穿越而来,北上收复朵颜三卫,纳草原明珠托娅为妃;于京师之内,削藩戚,除勋贵,整顿吏治;于三屯营城下,亲率大军,大破建奴十五万主力,击退多尔衮!
南下平叛,更是势如破竹!灭北孔,扶南孔,以雷霆手段,重塑士林道统!将那所谓的“三王之乱”,谈笑间,便已灰飞烟灭!
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波澜壮阔!
可如今呢?!却要被困在这脂粉气十足的南都金陵,每日里与这些只知空谈、不知实务的“废物”们,虚与委蛇!这……这简直就是“混吃等死”啊!
他知道,南京虽繁华,但这份繁华,却如同一剂温柔的毒药,足以磨灭掉任何英雄的斗志!这南直隶,若是治理不当,将来……必将成为他这位皇帝的坟墓!
或许是因南北气候差异,水土不服,又兼连日来心力交瘁,崇祯皇帝竟……患上了感冒。
他躺在守备府那张简陋的床榻之上,头痛欲裂,浑身发冷,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这穿越史上,混得最苦、也最憋屈的一位皇帝了。
他无比地思念起了,在前世现代生活中的种种便利——有病了,可以吃特效药,打点滴;天冷了,有空调,有暖气,有火炕;无聊了,可以刷刷手机,看看电影……
而如今呢?他空有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的知识与理念,却连最基本的青霉素都造不出来!他知道蒸汽机的原理,却连一台合格的、能够承受高压的锅炉都无法铸造!这种空有屠龙之技,却无处施展的无力感,反而比单纯的无知,更让他感到……痛苦与绝望!
也正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他彻底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绝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轻易地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在朝堂之上,满口“忠君爱国”的文武群臣!
他不再轻信那些在朝会之上的奏议与辩论,他真正依赖的,只有那些由东厂、西厂、锦衣卫的密探们,用生命和鲜血,从实地探查来的、最为真实、也最为残酷的一手情报!
他也由此,为自己定下了一套全新的治国原则:
朝会之上,只听取,不表态。
密奏之中,才分析,做判断。
凡重大决策,绝不当场定夺!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数千万、乃至上亿百姓的生死存亡!他笔下的每一个“剧本”,其开端,都可能导致无数家庭的家破人亡!他……错不起!
病榻之上,崇祯皇帝那因发烧而略显迷离的眼中,却燃烧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也更为坚定的火焰!
他要改变!他要彻底改变这个早已腐朽不堪的王朝!改变这段屈辱的历史!
他不仅要阻止满清入关,甚至……还要挥师北上,彻底扫平辽东,将那所谓的“大清国”,从地图之上,彻底抹去!
他不仅要废除海禁,更要组建一支无敌的舰队,去引领这个时代,去开启一个真正属于大明的、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
他要学习西方的技术,发展自己的科技,用坚船利炮,去打开那些依旧闭关锁国的国家的大门!他要亲征开疆,拓土万里,将大明的龙旗,插遍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他知道,这一切的梦想,其实现的前提,只有一个——那便是,他必须……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
何为“真正”的皇帝?
崇祯皇帝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清晰的定义!
那便是,要彻底打破历史上那种“圣旨不出紫禁城”的权力局限!要让自己的政令,能够真正地、毫无阻碍地,贯通南北,一统全国!要让整个大明,从上到下,从南到北,都只有一个声音——那便是……他这个皇帝的声音!
而眼前这个盘踞在南京的、庞大而又腐朽的留守官僚体系,便是他实现这个目标的、最大的障碍!
他知道,指望南京六部这些早已习惯了安逸和腐败的官员,去保障大明的命运,无异于痴人说梦!留着他们,只会让南京,再次陷入历史上那种“南北分治、内耗不休”的覆辙!
“既然如此……”
崇祯皇帝从病榻之上,缓缓坐起,他那双因发烧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便……从彻底废除这南京六部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