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潼关被金军突袭抢关成功,钱盖又急于出关勤王,便带着十万陕军先行南下,出武关,避开了北面金军,一路急行军,经邓州、汝州,开进了颖昌府。
不得不说,钱盖这路线选择的挺有水平,虽是绕道从开封府的南面去往东京,路程远了不少,却避免了和金军发生遭遇战,用行军速度换来了一路安全,也算不错。
可就在离开封一步之遥的时候,钱盖却突然失踪了。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赵恒新近任命的、他的上级领导、西道总管—王襄。
这王襄本是西京留守,也就是洛阳的守备官。赵恒也是搞笑,先派范致虚去陕西任宣抚使,不一会就派钱盖去陕西任制置使,把范致虚管着,接着没多久,又任命王襄兼任西道总管,把钱盖管着。
还在十月的时候,金西路军攻陷河阳三城,守城宋军败散南逃,西京留守兼西道总管王襄闻听河阳陷落,便不等金军来攻,直接带着三万兵马弃城逃跑。
路上遇到钱盖大部队,便合兵一处,要求接管钱盖的兵权。
钱盖本来就看不上王襄的无耻,无奈说起来人家官比他大,看到这个逃跑将军以官压人,实在受不了这个气。
钱盖急于进开封,可王襄早已被金军吓破了胆,迟迟不愿开拔,成天逼着钱盖交出兵权。
正在这时,东京有溃兵败退过来,说城池已经陷落。
钱盖大怒,斥责王襄逡巡不前,贻误战机,致使东京陷于敌手。
王襄虽说官大一级,被钱盖怒骂,却毕竟心虚,也不反驳。
钱盖自觉有负圣恩,话也没留下一句,直接玩起了失踪。
这下可好,钱盖这支部队本就是乌合之众,几个将领又都是跟着钱盖一起过来的,自然也不服王襄的管束。士兵们一听说主帅不见了,便闹着要回陕西,将领们弹压不住,也只好随着部队走。
不仅是钱盖手下这些部队根本不听王襄的指挥,连西道副总管孙昭远都不听王襄的指挥了,也带着自己手里的部队,跟着陕军一起撤退。
王襄见大事不妙,再这样纠缠下去,恐激起兵变,便丢下部队,带着亲兵逃往许昌去了。
这些消息都是孙昭远回到潼关后,告诉范致虚的。
范致虚听说东京可能已经陷落,顿时急了眼,立刻便要发兵救援。
此时,加上陆陆续续回到潼关的八万陕军、孙昭远带来的三万京西军,还有这段时间和范致虚汇合的同洲知州唐重、从交城卖队友后逃过来的侍卫马军都虞侯刘光世等部,以及自己原本手下的五万多青壮,还有李孝忠的三千骑兵,范致虚手下的兵力接近二十万人。
范致虚顾不得将士们的休整,令正副先锋官杜常和夏椒即刻出发,率领先头部队东进,自己随后率主力跟进。
不料杜常和夏椒二将出发后还不到两个时辰,便急匆匆的带着一个人返回到了潼关,面见范致虚。
这个人一副军官打扮,名唤韦知几,乃是京城东壁统制,是在京城被金军攻破后逃出来的。
“如此说来,东京确实已经失守了?”范致虚听后大为吃惊,倒吸了一口凉气。
韦知几凄然回道:“禀老相公,末将正是因为眼见城破,才一路拼杀突围而来。跟着我一起突围的弟兄们没剩下几个了!”
范致虚心里乱的很,他看了看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帐下诸将,突然意识到这个消息绝不能传播出去,否则一定会军心大乱。
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突然神情严肃地大喝道:“韦知几,你可知罪?”
正在暗自悲伤的韦知几被喝得一愣,抬头看了看范致虚。看到范致虚眼里那阴冷的目光,不由心中一凛,颤声回道:“末将不知何罪之有,还请老相公明言啊!”
范致虚声色俱厉地说:“据本帅军报,京城军民正在拼死抵抗,哪里城破了?莫不是你等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却来我军中胡说八道,你可知阵前动摇军心,按律当斩!”
看到范致虚手握剑柄,眉宇间露出杀机,韦知几吓得胆战心惊,慌忙跪地喊冤:“末将冤枉啊!末将拼死血战方才得脱,绝没有胡言乱语动摇军心啊!”
范致虚大怒,喝道:“事到如今还敢胡说,真是不知死活!”
韦知几百口莫辩,正在着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范致虚话里的意思,连忙说道:“末将负责把守京城东门外城,当时身边的弟兄们几乎死伤殆尽,外城确已暂时失守,不过的确不排除后来会不会失而复得啊!”
到底是个武将,硬是不会说谎,只能勉强的往范致虚的意思上靠。不过韦知几也知道,千万不能把自己说成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临阵逃脱,看这范老相公的狠毒眼神,保不准要杀人祭旗哦!
范致虚扫视了众将一眼,发现大家仍是人心惶惶,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啊!于是把声音放温和了一点,对韦知几说道:“看来将军是真的不知最后结果究竟如何。罢了,将军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韦知几感觉自己简直就是死里逃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赶紧叉手称谢,退出帐外。
待韦知几退了出去,范致虚忽然眼神一冷拍案而起,喝道:“来人啊!把杜常夏椒二人给我拿下!”
帐外刀斧手应声入帐,将二人摁住。杜常和夏椒大骇道:“老相公,我二人所犯何罪?”
范致虚厉声斥责:“你二人为先锋,统勤王之师,理应速往京城赴援。谁知你二人却听信溃兵虚言,中途而返,贻误战机。即使京师失守,也理应急赴国难,你二人却一唱一和,合伙骗我,动摇军心,依律当斩!”
顿了顿,范致虚又哀声叹道:“念你二人曾有功于国,可赦免尔等家小,请勿怪我。”
说罢,不等二将喊冤叫屈,范致虚一摆手,便将二人推出斩首。
诸将面面相觑,大家谁都没想到范致虚竟是如此心狠手辣,这二人皆是范致虚手下爱将,潼关一战,若不是杜常夏椒二将拼死攻打,焉能如此之快便将潼关夺了回来。即便因为韦知几的事,耽误了行程,可也没耽误多久啊!京城陷落,这可是天大的事啊!放谁身上,谁能不顾一切自主行事?即便有错,也罪不该死啊!
如此重要的将领,范致虚说杀便杀,众将一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妄论京城之事。李孝忠也是暗暗摇头,却没有多言。
看着刀斧手呈上的二人首级,范致虚不禁流下泪来,心里一阵阵愧疚。
可不由他多伤感,范致虚传令,大军立刻开拔,直奔东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