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请您拟一份文书，差人前往阴间探查消息。
此外，还需派遣一支队伍赴小王山，恭贺新任山君登位。”
城隍抚须笑道：“好主意，判官心思果然敏捷。
此行既能查明真相，又能拉近与新山君的关系。”
文判官谦卑一笑：“全赖大人指点。”
城隍拂袖取来笔墨纸砚，伏案疾书。
片刻后，武判官下界查访详情；文判官则领着日游神奔赴小王山。
“这些神明毫无威仪，倒似凡俗官吏，蝇营狗苟。”顾天收回神念，暗自叹息，“此界的神只竟这般不堪。”
望气之法施展，整座城池被一层黑雾笼罩，城隍庙上空更是黑气直冲云霄。
心念流转，城内众生万象尽收眼底。
须臾，顾天眉头微锁。
“公子快看！”
一名文士被一名壮汉引至偏僻小巷。
正行之间，壮汉骤然从袖中抽出兵刃，狞笑着回头刺向文士。
然而，本应得手的一击却落空。
瞬间，脖颈剧痛，扭头一看，先前那文士脸上稚嫩之色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峻凶狠的目光，手中握着一柄血迹斑斑的短剑。
“你……”
文士低沉冷笑：“能在城里活命，可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他目光扫过地面，迅速翻找，从壮汉身上搜出几枚碎银，又拿出一只布袋和一块破布。
用破布扎紧壮汉伤口止血，再将尸体塞进布袋扛在肩上，大步离去。
此人行事干脆利落，显然不是初犯。
城中残暴之事屡见不鲜，人人戴上面具，谁也无法窥探他人的真实面貌。
“人心竟堕落至此？”顾天眉头紧锁。
历经诸多世界，即便是在局势最为恶劣的元末连城或十二生肖世界，人类虽处危局，恶人众多，但未至这般令人作呕的地步。
思绪未断，文判官已抵达小王山。
“城隍麾下文判官拜见山君，恳请山君接见。”
李小芸骤然升任山神，无所事事，内心烦闷不堪。
平日在家尚能帮衬些农务或针黹活计，如今身为人神，却无事可为。
正寻思找点事情做时，察觉外头阴风四起，檀香缭绕，随后传来一串话语。
“城隍？”李小芸惊疑不定，“莫非是来夺我山神之位？”
即便是个凡人，李小芸亦知晓城隍威名，那是远胜普通山神、土地公、河神的存在，仅大都市方有此神。
闻听城隍遣人来访，李小芸顿时惶恐不安。
踌躇片刻，门外再度响起呼唤：“山神在否？”
面对催促声，李小芸硬着头皮走出屋外。
仰望苍穹，只见三位阴灵立于天际。
为首者衣冠楚楚，似文官打扮，身后两阴灵状若武士，手捧镶金边匣子。
“似乎并非来捉拿于我。”瞧清三人举止，李小芸略觉安心，遂拱手施礼：“李小芸见过大人。”
文判官展颜一笑：“山神仪表非凡，难怪荣膺此职。
今奉城隍之命，特来恭贺李姑娘晋升神灵。”
李小芸不过一介村姑，何曾领受这般奉承，闻言只觉憨笑不已，引得文判官面露不悦。
“这女子似是懵懂无知。”
他轻挥衣袖，身后日游神递上盒子，李小芸接下。
文判官开口道：“此乃城隍心意，区区一钱香火，已足够供姑娘许久。”
“多谢城隍。”李小芸目中泛光，“城隍这般厚待，实让人心生感激。”
神灵之体对此自是明了，香火之用非同小可。
此并非她本就知晓，而是神灵印记自带知识，只需得其印记，便能通晓一切。
香火以钱、两、斤、斗、石计，十进制，十钱为一两。
一钱香火需千人诚意参拜一日方能集齐。
若由她独自采集，一月亦难积攒一分。
小王山偏僻荒凉，周遭仅数个小村落，人口稀疏，所得香火自然有限。
香火本质即为人类信仰之力。
李小芸打开盒盖，见内有薄薄一层金粉，嗅到浓烈檀香味，心底顿时涌起强烈渴望。
然而宾客尚在，她只能强忍内心冲动。
“判官大人，请随我来。”
带领文判官进入石窟，取来甘冽泉水与新鲜果品招待。
待落座后，文判官直截了当发问：“李姑娘，你是如何成此山神的？”
对面之人看似无忧无虑，却又笨拙迟钝，文判官索性开门见山。
惟恐绕弯子过多，反让对方摸不清意图。
李小芸答道：“有一大仙杀掉山君，将神位传给我。”
文判官微怔：“他可还有其他条件？”
李小芸思索片刻，摇头：“并无别样要求，连名号也没提。”
文判官愈发困惑：“那么，他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李小芸目光发亮：\"这很特别吧？仅仅一眼，就让我的心狂跳不止。对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文判官摇头叹气：\"不清楚，线索太少。他有没有施展出什么法术或法宝？\"
李小芸完全不知道，这让文判官头疼不已。
片刻后，文判官带着日游神离开，依然觉得额头青筋跳动。
\"这是怎样的糊涂鬼？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出手的人到底想干什么？竟然毫无要求。\"
尽管拉拢得到积极回应，文判官却不以为意。
这样一个愚钝的山神，他实在不明白能给城隍带来什么帮助。
正当文判官驾云离去时，察觉到空气中的水汽增加，皱眉凝视远方，只见数里外的天空中有一只鱼首人身的神灵飞腾。
那鱼是一条巨大的鲤鱼，长须长达一米，气势非凡。
\"清河水神！\"文判官皱眉道，\"他怎么也来了？看来他也知晓小王山的事。\"
清河乃千里长河，水系庞大，清河水神并非小神，而是与清河城城隍实力相当的大神。
两派势同水火。
文判官：\"速回禀告城隍大人。\"
就在清河水神抵达之际，顾天的意识也笼罩过来。
\"气息纯净，甚至比城隍还好。\"顾天惊讶，看到清河水神到达小王山。
\"清河水神来访，请山神现身一见。\"
李小芸刚要打开盒子吸收香火，又听见一声呼唤，无奈收起盒子放入法域。
走出石窟，抬头便见天上站着一位鱼头人身的神灵，吓得她惊呼。
\"妖、妖怪！\"李小芸声音发颤。
清河水神微怔，面容稍变，转眼化作一位中年男子，苦笑着解释：“李姑娘切勿误会，我虽由异类修行得道，却非妖邪，而是掌管清河的水神。”
李小芸见他现出人形，不由松了口气。
毕竟才一个时辰前，她还是凡人，即便成了神，心性依旧未改。
想到关于妖邪的种种传闻，她能不忐忑吗？
“水神恕罪。”李小芸施礼后，请他进入石窟，“不知水神今日来访有何贵干？”
清河水神取出一只木盒，说道：“此次前来一是祝贺姑娘得道，二是诚邀姑娘加入后土大帝麾下。”
“后土大帝统御人间诸神，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李小芸惊讶道：“我如今不正是人间神灵吗？如此说来，我早已在他管辖之中了。”
清河水神摇头：“姑娘有所不知，我主后土大帝万年前才初得部分权柄，至今仍未完全炼化神职之力，根本无力统领众神。
正因如此，诸多神灵觊觎这一帝位，企图夺取神权。”
“如今人间神灵分属数派，各有所依，皆盼自家尊奉的主君能成为真正的后土大帝。
若姑娘肯助我主，定能让祂更快掌控神权。”
李小芸恍然：“原来如此。”
清河水神颔首：“再说，姑娘本是人族，我辈神灵向来仁善，与万物和谐共处，绝非那些暴戾之辈可比。
想必姑娘心底亦满怀善意，不愿与恶神同流合污吧？”
李小芸连连点头：“是的，说到这个，那城隍是善神还是恶神？”
清河水神冷声道：“城隍辖境内人心险恶，擅权谋私，实为大奸大恶之神。
况且，他生前便是恶徒，死后被地只册封为城隍，真是罪过。”
李小芸轻叹：“怪不得刚才文判官来访时我心中不安，原来心怀异志。”
清河水神凝视着她：“你已有决断？”
李小芸坚定点头：“河神宽心，今后我便是后土大帝麾下之人。”
清河水神欣慰一笑：“盼李姑娘多多指点。”
二人交谈片刻，清河水神升至空中，低语：“不知王六郎的试炼结果如何？”
“若他成功，之前许诺的土地神位便归他所有。”清河水神目光闪烁，“如此一来，我方神位又添一席。”
须臾，清河水神抵达一条河流上方，俯瞰水面。
此时，河边一位妇人正洗衣，身旁有个调皮的小女孩。
忽而，小女孩踩空跌入河中，挣扎呼救。
“娘——”话未出口就被河水淹没。
妇人惊恐万分，急忙伸手施救。
却因用力过猛，也坠入水中。
落水后，妇人更加慌乱，和女孩一样拼命拍打水面。
渐渐地，一股无形之力拽住她的脚踝，试图将其拖入深水。
在无人察觉之处，一名湿透的年轻男子潜伏水底，正将二人往深处拉扯。
这是一只水鬼寻找替代者。
民间流传，溺亡之人化作水鬼，永世不得超生，只能承受冰冷折磨。
唯有拉人入水顶替自己，才能解脱轮回。
后来的水鬼亦如此。
显然，这男子意欲取代两人。
眼见母女危在旦夕，男子眼中闪过犹豫，不但没继续拉扯，还奋力托举她们上岸，为她们排出腹中的积水。
做完这些，水鬼的眼神变得清澈，神情也放松下来，随后再次潜入水中，在水草间无奈地躺下。
“连我都这般煎熬，怎忍心再去伤害别人？”水鬼低声自语，目光愈发坚定。
天空中，清河水神捋着胡须，嘴角浮现出满意的笑意。
“确是可塑之才。”清河水神点头称赞，“没辜负我的一番用心考验。”
他轻轻挥动手掌，一缕水汽洒落，岸边的妇人和女孩缓缓苏醒。
尽管刚刚落水，妇人却感到浑身舒畅，毫无异样。
“真奇怪！”她望向女儿，关切地问，“孩子，你怎么样？”
小女孩忽然大哭起来：“娘亲，我好怕！”
……
“竟然是聊斋的世界！”
清河水神的举动尽在顾天的监视之中，王六郎的行为自然也被他目睹。
《聊斋》中的《王六郎》是个小故事，讲述了水鬼与渔夫之间的纠葛。
其中，水鬼王六郎性情纯良，宁可放弃转世机会，也要坚守善念，从未伤害他人，最终被天帝封为招远县邬镇的土地神。
这个故事虽不起眼，但顾天看过《聊斋》，自然记住了这段小情节。
聊斋世界里，有天帝、城隍、阴司，三界齐全。
这一点，普通人恐怕难以理解。
毕竟人们熟知的《聊斋》多来自电影《倩女幽魂》！
书生、女鬼、剑侠、女妖、黑山。
仅凭《倩女幽魂》这个故事，会以为这里没有地府、天庭和神灵。
但实际上，《聊斋》收录了许多故事，《倩女幽魂》只是其中之一。
真实的《聊斋》，世界架构非常完整，绝非单一故事所能体现。
思索片刻后，顾天终于弄清了这片世界的奥秘。
邪气弥漫，人心叵测，恰如《聊斋》所描绘的世界。
想起清河水神的话语，顾天沉思道：“依河神所言，后土大帝之位尚空悬。
此界天庭诸神的位格或许皆未明确归属。”
若天帝已有定论，后土大帝之位必由其安排，而非众神争斗所得。
“这般看来，神灵位格确有可图之处。”
顾天谋算神灵位格并非为求登神，而是欲夺天地权柄。
神灵位格实为天地权柄演变而成。
一方圆满的大千世界，四御所占天地权柄绝非等闲，足以赋予神灵莫大威能。
唯有掌控此界权柄，他才能清理天地，完全掌控这片世界。